李昊然没有说话，他拿起桌上放着的一只茶叶蛋，指尖在蛋壳上轻轻敲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剥开蛋壳，将光滑的蛋白露了出来，然后递给了坐在他对面的林兰。
林兰甜甜一笑，接过了鸡蛋，剥开后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李昊然又拿起另一只茶叶蛋，用同样的方法剥开，递给了坐在他身边的李梅儿。
李梅儿接过鸡蛋，轻声说了句
「谢谢哥哥」。
坐在李昊然对面的慕寒珊一直默默地吃着饭，看到这一幕，她手中的勺子顿了顿，停滞在半空中。
她微微蹙眉，目光在李昊然和李梅儿之间停留了一秒，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吃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李昊然注意到了慕寒珊细微的表情变化，但他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
「今天早上碰到老王头的媳妇了，说老王头走之前还念叨着，等他执行任务回来，就托人从城里买只产蛋多的母鸡，以后家里就不缺鸡蛋吃了……」
李昊然心里想着，伸手从盘子里夹起一片青菜，放入口中。
清脆的菜叶在齿间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一股混合着腌肉香味和猪油香气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这道炒青菜，无论是从色泽还是香味来说，都可谓是上乘之作。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李昊然却觉得这菜的味道有些奇怪，他皱起眉头，仔细品尝着，想要分辨出这股异样的味道到底是什么。
是盐放多了吗？
不，盐味刚刚好。
是油的温度不够高吗？
也不像，菜叶的颜色翠绿，明显是经过高温快速翻炒的。
那这股奇怪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呢？
李昊然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仿佛这盘青菜是什么难以入口的毒药一般。
「这青菜……」
李昊然放下筷子，忍不住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青菜，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起来。
「这青菜，什么都好，就是缺了点灵魂……」
李昊然在心里默默地说道，他想起了老王头，想起了那个总是笑呵呵地和他说笑的朴实汉子，想起了他临走前，对自己说的那句「队长，等我回来」。
可是，老王头再也回不来了。
「老王头在营地里还有别的亲人吗？」
李昊然放下筷子，端起面前的稀饭，喝了一口，然后抬起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林枫，开口问道。
「有，他媳妇还在营地里，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十四岁，一个月前刚加入常备军。」
林枫放下碗筷，看着李昊然，回答道。
「今天的饭菜，就是王嫂做的吧？」
李昊然问道。
「嗯，王嫂说，老王头走之前交代过，院后老母鸡下的蛋，不能私藏，要全部给您送过来，说屋里的女娃喜欢吃。」
林枫说道，他的语气有些低沉，显然，他也沉浸在老王头牺牲的悲伤之中。
「嗯。」
李昊然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给老王头的抚恤，按照队长级别发放，如果王嫂愿意，也可以一直留在炊事班，待遇就按照老王头之前的算。
还有他们的孩子，询问一下，如果他愿意，可以破格加入特战队。」
李昊然的声音很平静，但他眼中的悲伤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是。」
林枫点头应道。
李昊然没有再说话，他端起面前的稀饭，仰头喝下，没有人看见，一滴晶莹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滴落在那碗已经见底的稀饭里。
斯人已去，生者坚强。
李昊然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悲伤压抑下去，脸上重新浮现出坚毅的神色。他用力握了握拳，将碗筷整齐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推开凳子站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房间。
林枫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喧闹的人群，向着中军军帐走去。
营地中弥漫着一股焦土和血腥混合的气味，随处可见受伤的人们，他们的哀嚎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让李昊然的心头更加沉重。
李昊然快步走进军帐，帐内光线昏暗，气氛凝重，几位队长已经等候在那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悲伤。
李昊然的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痕，心中五味杂陈。他走到案桌前，沉着脸坐下来，示意众人汇报情况。
王传福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颤抖的声音，开始汇报幸存者伤亡情况：「战前营地内幸存者原本人数，男丁三百八十六人，女眷一百九十二人。」
「刚刚做了详细统计，现有幸存者人数，男丁一百八十八人，女眷一百二十八人。」
说到这里，王传福的声音哽咽了，他低下头，用手背擦拭着眼角。
「林枫」
李昊然抬头看向林枫，眼神示意他继续汇报。
林枫深吸一口气，语气沉痛地说：「军队人员伤亡惨重，死伤过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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