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静的连风声都能听见。
宦官们低头不语，侍卫们更是不敢多瞧。
楚瑾珩沉默了许久，望着她的目光带着复杂。
“为何？你已是皇后，国家大事自有人操心，你身为女子，做好自己本职就够了。”
“不为何，我虽为女子，入得了中宫，拿得了枪剑。披上那凤冠，我便是大昭的皇后，卸下中宫凤玺，我便能一枪破万军！
昭国有难，百姓深陷战火纷扰，我愿为圣上分忧，乃我一人之选择，也请圣上莫要以女子之身看我。
巾帼不让须眉，圣上的眼光，不应该这般狭隘。”
“呵，伶牙俐齿。”
楚瑾珩声音淡淡，沐酒儿却知道他已经同意。
楚瑾珩将圣旨写好，直接扔给她：“此去，即使你再回来，朕也不会再允许。”
肩膀上的重担终于卸下，沐酒儿笑着磕头：“多谢圣上，还望圣上多照顾些季儿，若有一天他在宫中受了委屈，您知道的，以我的性格，只怕会忍不住杀进您后宫。”
楚瑾珩：“滚吧。”
沐酒儿站起身，望着那个长相英俊儒雅的男人，如今的昭国天子。
想起她年少的求而不得，和一点一点葬送的天真浪漫，忽然释然的笑了。
原来那也不过是前年的事而已。
“皇上，临走之前，我还想问你一句，你可曾有过片刻心悦于我？”
楚瑾珩微愣，给了她准确的答案：“无。”
沐酒儿点点头：“也是，我嫂嫂那般好的人，我要是男子，我也喜欢。”
说完，她黛眉一挑，调侃道：“所以我与你和离后，不耽误我重新嫁人吧？”
楚瑾珩脸黑了：“如果你不想季儿面上太难堪的话。”
沐酒儿嘿嘿一笑：“罢了，不逗你了，我走了。”
她步伐松快又轻盈的朝大殿外走去，束在脑后的小辫子在她单薄的后背一摇一晃，好像曾经那个天真又浪漫的姑娘回来了。
可时过境迁，一路上的悲与欢、痛与乐终究会将人磨砺的成熟。
楚瑾珩望着她消失在光亮的门口，广阔而静寂的宫殿中，只有他一个人的背影寂寥的映在那冰冷的皇位上。
皇宫，那承载着他乐与悲的地方，最终也只剩下他了。
沐酒儿回了府，镇国公还没反应过来她回来作甚，宫中圣旨就到了。
沐酒儿被封为昭勇将军，可重新建立沐家军，驱逐外敌。
全京城哗然，所有人都在上奏，女子怎可为将军？
当年沐酒儿上战场杀敌，也不过封为郡主，如今她已是皇后，怎可废皇后之位，领兵出征？
昭国文人多，几乎一口一个唾沫差点将沐酒儿淹死。
楚瑾珩顶着压力，愣是没有收回圣旨。
宁国公府。
听到朝廷上传来的消息后，宁国公坐在案桌边从天黑坐到了天亮。
同时一夜灯火通明的，还有沐氏的院子。
第二天，宁国公走到沐氏的院子，迟迟不敢进去。
还是沐氏打开了门，瞥见他在外晃悠，冷声道：“有事？”
宁国公看她穿上了劲装，嗫嚅道：“你也要走？”
沐氏长睫微掀，眸色淡淡：“我儿子被困，侄女上战场，我岂能坐视不管？”
宁国公不忍：“可是你此去……”
“你知道对于一个将士来说，最大的荣耀是什么吗？”
沐氏走到他身边低语了一句话，瞬间叫宁国公愣住。
她难得笑出声，轻快的笑声与冷艳绝色的容貌叫人晃神。
原嬷嬷背上包袱，将长枪递给她。
两人出了宁国府，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马匹，回头复杂的看了一眼那困住她二十年的府邸。
宁国公站在门口，不舍的望着她，沙哑的嗓音里带了一丝哭腔：“我等你回来。”
沐氏忽然对他笑了下：“别等了，我不会回来了。你知道的，我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霍秉之，这二十来年的照顾，多谢了。
往后余生，不再见。”
说罢，她带着原嬷嬷策马追上沐酒儿的大军。
宁国公想去追，可望着她潇洒的背影渐渐远离那困了她二十年的宅子，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
侍卫上前搀扶住他，不忍心看他这般难过。
“爷，为何不告诉夫人，当年……”
“没什么好说的，纵然第一次纳妾是被算计，第二次纳妾却是我的选择。”
“我不后悔，我护住了我所有想护住的，够了。”
宁国公摆摆手，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佝偻着身子慢慢回了府邸。
他何尝不知他与沐氏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他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事实罢了。
年少一见钟情，以为情爱可以支撑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然而现实总是让人猝不及防，他肩上的责任，注定了这一辈子他不能毫无芥蒂的与她在一起。
这样也好，他护他所爱之人，她守她的疆土与百姓。
既决定入局，纵是身死，他们也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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