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无声笑开，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朝岸上的薄仵作喊：“小薄，你大抵看一看，光颅骨都发现了几个，应当有许多人，只是如今只剩骨头一堆，实在难断这些人身份。”
谢羡玉闻言道：“本宫来前已派人去了沁水县衙，只要找到户籍册子，看看在此地落户的都是哪些人，想必能最快断明死者身份。”
都督面露喜色，又颇为受宠若惊的道：“多谢殿下，殿下派人前去，必定事半功倍，也替小人们省了许多周折，殿下真是体恤小人们，小人们当真无以为报——”
都督说完，想着谢羡玉留下这般许久，也只有宋昭玉能和他说得上话，便笑着道：“回京之后，便让宋大人想个法子替小人们向殿下道谢。”
宋昭玉正觉为何是她，便听谢羡玉在后面问她：“哦？那小宋大人要如何谢本宫？”
宋昭玉听的耳根发烫，回头颇不赞同的瞪谢羡玉一眼，如此却令谢羡玉笑了起来，他眸底透出几分意味深长，惹得宋昭玉心头极快的一跳，竟是呆了呆。
水里的都督看向谢羡玉之时便见他眉眼间笑意横生，他人一愕，忙抬手揉了揉眼睛。
等再看时，果然见谢羡玉又是那般不苟言笑的清冷模样，他叹了口气，心道真是被水鬼缠身了。
他摇摇头又潜入水底，没多时又抱出一堆骸骨来，宋昭玉随意拿了几节骸骨看了看，面色蓦地凝重下来，“这些骸骨有男有女，大都为成年男女，却也有孩童的。”
她转眸看向躺在地上的张家兄弟，听到她的话，那人面上竟无半分畏怕愧疚之色，只是半睁着被血糊住的眼睛望着头顶横斜的枝丫，一副麻木不仁的模样。
她神色冷沉了两分，先去拓好了石像上的篆文，而后方才招呼了仵作前来清洗骸骨，见骸骨实在太多，那仵作道：“大人们，这些骸骨要验些时辰，此地不便，只怕要带回哪处农家看看。”
都督划到岸边来，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就回张家吧，他家宅之中好歹阔达些，尸骨太多了，且此番死了这般多人，得回京通禀一声，我先——”
“本宫派个人回京一趟吧。”谢羡玉见锦衣卫本就不够用，便及时开了口。
都督更觉感激，又连声道谢。
谢羡玉点了个东宫侍从，那人很快便离开了此处。
都督又道：“先不捞了，把这些尸骨清理干净带回张家，你慢慢勘验着，而后再来打捞。”
仵作应了，都督便叫人出来，将上面淤泥水藓清洗完，一起往张家送，又想张婆婆几个都还看押着，都督眉头皱起，“那几人先不着急审，拘一拘耗耗他们的心气，等人手够了再审。”
谢羡玉亦命东宫侍从帮忙，如此，只一趟便将一堆骸骨抬回了张家。
等放好了骸骨，那仵作拎着验尸箱子过来。
都督擦了一把汗，身上还湿淋淋的滴着水，“我先将那张家二郎一并押去吴家看管着，村里的其他人也要拿住查问，免得跑了又要费周折。”
都督恨不得将几个锦衣卫一个拆成两三个来用，着急的离了张家去拿人捞骨了。
等人都走净了。
院子内旁人只剩下还在验骨的仵作。
宋昭玉在边上看着，时不时也能说上两句话，而谢羡玉站在她旁边，也像模像样的跟着看。
谁想到，宋昭玉跟仵作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谢羡玉竟然也不知是曾经就了解过这些知识，还是方才几句话便将认骨的要点学了去，也能跟着说上话了，且准确率不在二人之下。
宋昭玉满脸都是讶色，“师兄，你还学过这个？”
谢羡玉懒散笑了笑，“你可以这么认为。”
宋昭玉不说话了。
谢羡玉抬手抚上宋昭玉双眼，感受到下面微微凸起的感觉，以及温热触感，眼底满是疼惜。
“我知道你留在这里是怕出疏漏，但看你现在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想来一直没怎么休息好，先去里面睡下吧，我在外面看着。”
宋昭玉这才明白过谢羡玉在这里站着是何意，当下感觉感动极了。
“师兄......谢谢你。”
宋昭玉认真道谢，也实在撑不住铺天盖地而来的睡意，便进屋睡了过去。
等她再出来时。
外面天色已经彻底大亮起来，日过中天，已是快到黄昏的时候。
仵作那边也已经完成大半人骨的勘验，得出基本结论，只是还有些尚在勘验，没有说出来。
其中只有一具比较特殊。
和其他骸骨在水中泡了多年不同，这具骸骨表面有干腐留下的蜡质，颜色也是风化而成，还有地藓的痕迹。
宋昭玉闻言沉思片刻，“想来便是他们其中一人害怕我们去搜屋子，于是偷走了尸骸扔入了水潭之中。”
那被设为祭坛之地隐藏在山涧之中，若不搜山，只怕难以发觉，自然比将尸骨留在地窖之中更为安全。
说至此，都督忽然道：“当日盗走尸体的不是张家兄弟，而是张婆婆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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