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小林辞职了。那个总是和她一起吐槽加班、分享零食的女孩，收拾东西时眼圈红红的：“我实在熬不动了，工资没涨，身体垮了，不如回家考个公务员。”
苏晓帮她搬箱子，送到楼下时，小林突然说：“小苏，别傻了，这里不值得。”
苏晓听完后点了点头，看着小林的背影消失在地铁口，心里空落落的。办公室里少了个说话的人，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声音，和总监时不时的催促。
公司开始裁员。先是实习生，然后是刚来不久的新人。李曼在会上说：“现在市场不好，大家要更努力，保住自己的位置。”
苏晓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工位，突然很害怕。她更加小心翼翼，对谁都笑脸相迎，把所有的委屈都咽在肚子里。有次客户当着全公司的面骂她方案做得烂，她站在那里，低着头，听着同事们窃窃私语，感觉脸颊像被火烧一样疼。
李曼事后安慰她：“客户骂你是重视你，说明还有培养价值，你这个孩子怎么不知道感恩呢？”
苏晓听完点了点头，转身去卫生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笑容，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那个她跟进了半年的大项目，最终落在了副总监手里。客户明明指定要她对接，李曼却突然通知她：“小张更有经验，你辅助他就行。”
苏晓看着自己熬夜写的方案被副总监署上名字，在会议上侃侃而谈，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散会后，她在楼梯间抽烟，看见李曼拍着副总监的背说：“好好干，年底给你升职。”
烟雾呛得她眼睛发酸，她突然想起刚入职时，自己也是这样被拍着背，听着同样的话。
房租又涨了。这次房东加了八百，理由是“装修了卫生间”。苏晓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不够了。她给妈妈打电话，声音忍不住发抖：“妈，我有点累。”
妈妈在电话那头叹气：“累就回家吧，家里不用你这么拼。”
苏晓咬着唇，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事妈，我就是说说，这边挺好的。”挂了电话，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哭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慢慢亮起来。
她开始迟到。不再提前半小时到公司，踩着打卡时间走进办公室，脸上的妆也懒得化了，素着一张脸，眼下的青黑遮都遮不住。
王姐让她加班，她摇摇头：“不好意思王姐，我今天有点事。”
李曼让她接手新项目，她拿出体检报告：“医生说我需要休息，不能熬夜。”同事们议论纷纷，说她变懒了，说她不求上进。苏晓听见了，却只是笑笑，继续喝着自己的枸杞水。
她不再抢着接难搞的客户，不再帮同事背锅，不再帮总监订下午茶。分配的任务，她只做到合格线，多一分力都不肯出。
每天准点下班，走出办公楼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她不再挤地铁，而是慢慢走到公交站，看着车水马龙，觉得这样的节奏很舒服。
她在小区附近租了个带阳台的房子，虽然还是七楼，但阳光很好。她买了盆绿萝，放在阳台上，看着它慢慢长出新叶。
周末，她不再做兼职，而是睡到自然醒，去菜市场买菜，给自己做一顿像样的饭。下午坐在阳台上看书，或者去公园散步，看着老人打太极，孩子放风筝。她卸载了工作群，关掉了朋友圈，手机变得很安静。
偶尔会想起刚入职时的自己，那个眼里含着光、相信努力就能成功的女孩，心里会有点酸，但更多的是平静。
“小苏，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李曼找她谈话，语气带着失望，“当初那个有冲劲的你去哪了？”
苏晓看着她，认真地说：“李总监，我只是想好好活着。”李曼愣住了，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苏晓还是每天上班，下班，过着简单的生活。工资不高，但够花；工作不累，有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不再想什么三年计划，也不再做梦买车买房。她在阳台上种满了花，看着它们在风里摇晃；她开始写日记，记录每天的小事，比如今天的云很好看，楼下的猫生了小猫。
有天晚上，她坐在阳台上，看着月亮爬上屋顶，月光洒在绿萝的叶子上，亮晶晶的。
她想起刚入职时，那个在深夜加班的自己，觉得那时的月光好像更亮一些。但现在这样也挺好，她想。至少，她不用再为了不属于自己的希望，熬坏身体，委屈自己。
格子间里的月光或许不会亮到清晨，但阳台上的月光，每天都会准时升起。对于苏晓来说，这就够了。她拿起桌上的书，翻开一页，上面写着：“生活不是赛跑，是散步，重要的是沿途的风景。”
她笑了笑，把书凑近月光，慢慢读了起来。窗外的风很轻，带着花香，吹得窗帘轻轻晃动，像一个温柔的拥抱。
风突然停了。窗帘悬在半空，像被无形的手捏住，连楼下猫的叫声都戛然而止。苏晓抬起头，书页还停留在那句“生活不是赛跑”，鼻尖却闻到一股淡淡的、像雨后青草混着金属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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