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邃的抱怨声传至那位慈母耳中，她抱紧了怀中幼童，轻轻耳语：“勿惧，神使即将前来守护我们了……”
然而小男孩无神盯着空无一人的巷陌，手指指向远方，诧异道：
“娘亲，那里方才似有人烟……”
母亲愣住，朝儿子指的角落望去，却只见积尘深厚的墙面一角，茫然反问：“无人耶？”
“不，真的有，是个服饰奇异的大叔，如同流星闪烁，倏忽不见……”
“稚子痴言……你在乱讲什么呢？”
母亲一怔，再瞥那处空荡，不禁战栗，连忙掩住孩儿双目，匆匆迁往他处。
整个燕京近郊，乃百年之前的天启战师与胡马乱燕之役旧址，此间的鬼话流传久矣，然仅限于饭后谈资。而此等诡异情境，即便常闻，此时亦让母心跳动不已。
*
玉麟殿前。
夏狄抬首望天，呢喃道：
“两刻已过，他尚未落下？实乃非比寻常。”
一位文质彬彬男子沉吟后，赞许道：“果如羽离一般，非同小可啊……”
“支撑不了太久的，司司洛克意不在造成太多牺牲而已。”
背对夏狄，武媚摇了摇头，含笑言：“战事瞬息之间便可落幕。”
“嗯，那我们也应加快了。”
夏狄微微一笑，转目注视玉麟殿的方向。
此际，宏伟的玉麟殿在流光溢彩的结界环绕之中，犹如古画卷轴流转，其上历史之迹闪烁，或古人用石刀创火，或千军万马驰骋沙场……浩渺威仪笼盖着整个燕京，即使是不朽之灵也只得在前俯首。
此乃文明法则的真实投影。
始皇自法则中离去，法则之力自然而然降临燕京，而玉麟殿正是最后屏障。
这是一位自太古守卫文明至今，赠予众生理性的伟大存在，没人目睹其真容，但祂的伟大无可争议。即便只显现微薄投影，也能抵御众多上位之灵的一段时光。
有了这存在守护，殿下的三人，方敢于直面夏狄，武媚及三位造物枢机卿的挑战。
清素的少女披风飘曳，位居前列，身旁是苏扈和王轩策。
从高空遥看，寥寥八人在空旷城池中如八点微光闪烁。
“已经接战了？最糟糕的情况，只剩下半个时辰了吧……”
楚梨望着远际玉麟殿，默默估算时间。三大兵团入城，是计划中的决定性时刻。只有那一刻来临，他方能祭出最终手段，回复往日雄姿。
依据楚梨和尼采的协定，确认所有枢机卿、夏狄、武媚身处城内，不至于对部队构成致命威胁，尼采将以赐予的东皇太一至高权令引导三大兵团挺进京都，而后狐狸便负责接应他们。
此刻，已然不远……
正思量间，预感中的危机悄然降临，楚梨双眸凝聚，身形向三点方向急驰，右手抬升，以太洪流汇聚后方，构起无形壁垒，抵挡司司洛克的又一次袭击。
一道铁铸的中古骑士枪尖如流星划破夜色，巨响轰鸣，残片横飞，楚梨背后的以太壁垒崩碎，倒滑数百丈。
“沙场走神，往往以生命作为代价。”
幽邃夜空，灰袍老者淡然而述。
在他身后漂浮着三杆同样构造的铁枪，材料却不尽相同，钢、水泥、混凝土，在司司洛克意愿之下，自建筑物蜕变而成的杀戮武器。
上级与准等级的英灵差距宛如鸿沟，楚梨在司司洛克凌厉攻势下几无还手之力，几乎全面处于被动。
然而，纵然如此，落地的楚梨稳定身形后，心头还是浮现出不解的疑问。
司司洛克攻势，怎会觉得力有不逮？
不错，楚梨原先估计，战况三分钟自己便会被迫发动天启令，六分钟必须入城，借地形周旋，直到三大集团军抵达燕京。
现状却令人困惑不已。
战斗已然漫长，然而司司洛克展现的实力犹如排名居前者次一级的存在。
楚梨绝不相信灰衣圣师会以猫捉耗子为乐，也不觉他在战斗中有放水的可能，联想起司司洛克眼中那与死寂别无二致的漠然，楚梨心中逐渐累积疑云。
但这疑惑只能暂留心间，楚梨收敛心神，全情专注眼前的战局。
唯有静候……
静候龙军抵达。
**
并非仅有楚梨等待龙军，燕京城另有一方向，同样有人在等候。
银发女子立于摩天大楼之巅，猎猎寒风拂动披风，微阖双眼，身边银光微颤，她在关注两头战斗的同时，指引着龙军前行。
侧立栏杆旁，狐狸仰望夜空中激烈的激战，紧锁的黛眉透露焦虑，金眸流转着忧惧。
“究竟，龙军还需多久方到燕京？”
这已经是第无数次，她发出此疑问。
显然，面对十几秒一问的问题，尼采并未理会，静默的屋顶依然沐浴着寒风。
狐狸并未期盼回答，轻叹口气，柔腻的金尾慵懒摇曳，随之无力垂落。
“啊……元帅，其实不必太过焦躁，重装快速响应集团军机械化移动甚速，可能仅需数分就能到达燕京了……”
一旁的苏瑕迟疑片刻，宽慰起狐狸，她的冬装裹紧，风中未有丝毫畏寒之态。
狐狸凝视苏瑕片刻，似乎从她身上得到安慰，焦虑的神色略减，不语，轻轻蹭了蹭苏瑕小脑袋，漾开温婉的笑意。
苏瑕神情古怪，又来了这一幕。
今晚，她已是数不清楚何时起，露出了这副古怪表情。
她不知为何，总觉得狐狸对自己示好，有些古怪的韵味……
正欲开口，狐狸温和的笑容不曾褪去，欲言又止。
不待言语，一道沉静声音响起：“已至。”
尼采说道。
话语间，被打断，狐狸不自觉微皱眉头，然而下一瞬，她双瞳瞬间收缩，飞速望向远处。
装甲车辆的轮廓映入她视线。
果然，来了。
八时三十七分。
龙军踏入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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