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下，空气中已经有了凉意，秋天如约而至。
栖乐今日要去看一个新展，听闻展出的是一个曦王世子妃的生前物件。
她对这种古时候的物件格外的热衷，一早就坐上好友向昀的车往熹平博物馆而去。
向昀也有一些了解，边开车边说：“你这一身装扮倒是有点像曦王世子妃成婚前的装扮，听闻她最喜欢的就是林檎花，也就是今天的苹果花。”
栖乐特意穿同色系绣林檎花的宋代短对襟，淡粉的半裙，整体看起来清新雅致。
这一点小心思也被向昀猜出来了。
她缓缓开口：“不知道里面展出的有没有林檎流苏簪，我看简介里说，那是曦王世子给世子妃的定情信物。”
“你看古人多浪漫。”
“我对照图片，在网上找了许久，都没看到同类型的流苏簪。”
向昀听出她惋惜的口吻，瞧了她一眼：“很多物件都讲究缘分，就比如一样东西，看似暂时买不到，后来突然有一天就有了，这就是缘分。”
“对了，你上次宋婚仪式的视频，我看过了，那男子我在网上见过，好像是个传统手艺师，或许可以请他帮你复刻一支。”
这一点栖乐没有多问，那一日完成婚仪之后，他有急事就走了，连微信都没来得及加上，还不知道去哪找人。
听向昀这般说，栖乐问：“你知道他的工作室在哪？”
向昀摇了摇头：“他还挺神秘的，可遇不可求。”
“或许你可以问问霖总，既然他能请到人，自然有联系方式。”
车刚到熹平博物馆，向昀则停了下来：“我还有事，不能陪你进去了，晚点你给我发微信，我来接你。”
“好吧，拜拜。”
栖乐跟向昀分别后，就往熹平博物馆走去，这个博物馆有个长长的台阶，她才走了一半，雨就倾盆而下。
栖乐快速地跑进去，还好，只是沾了一点雨水，等会就干了。
她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又看了一眼下得昏天黑地的天空，果然出门应该带伞的。
栖乐在门口取了一张参观指引，发现这个曦王世子妃的展不在平时的展区，而是在博物馆里新划出一块区域，唤作长物馆。
她直接朝长物馆走去，不怎么好找，亏得有工作人员指引，才顺利地来到长物馆门口，名字是用仿古的楠木雕刻的牌匾。
兴许是新展，来得人并不多，栖乐一进去，看到一个展览牌，上面绘有林檎花枝，写的是曦王世子妃展，侧面还有一行字，用括号括住，是星次台副掌司。
另外还有一个副标题是“最繁枝在手，何眷别枝”。
栖乐盯着这行字，背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世子妃对世子的表白。”
她循声看过去，正是那日宋婚仪式上的那新郎官。
他留着清爽落拓的短发，青色衬衫搭配白色长裤，最值得一提的是五官，恍若造物主的精心安排，唇角微微上扬，勾着和暖的笑容，冲淡雨日的黯淡，他所走来的长廊一下变得明亮。
这会见着，栖乐莫名有些不自在，好似有种已经跟他结婚过一般。
他缓缓走近：“你若不介意，我来当你的向导。”
栖乐莞尔：“你好，向导先生。”
是个别致又不失礼貌的称呼，向导先生登时道：“好久不见，姑娘。”
既然他不问名姓，栖乐也不主动介绍，这样好似更能放得开一些，去看完这场展览。
向导先生开始他的介绍：“这里所展览的物件，大多是世子亲手所做。”
栖乐最先看到的是“五彩绳”，若是定情，应该是林檎流苏簪才对。
向导先生知道栖乐的疑惑：“五彩绳是世子送给世子妃的第一样物件，可以算是世子心动的信物。”
“可是五彩绳不是都要在端午后的第一个下雨天扔掉吗？”
“世子捡回来了，不正说明他动心了。”
栖乐点了点头。
向导先生注意到栖乐的目光：“这林檎树对姑娘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苹果树种在南方，就是小小的海棠果，幼时家乡有一棵，只是好物不长久，听妈妈说是后来枯萎落败了。”
“万物皆有荣枯，只要姑娘不忘，它就一直在。”
这么会说话。
栖乐看了他一眼，继续往里边走，听他一点一点说。
整个展区看完，栖乐都没有发现任何写有世子妃名字的物件，不禁问：“这位曦王世子妃唤作什么？”
一问完，没听到答案，很自然地找人，却发现向导先生站在那件熟悉的婚服前，薄唇动了动：“栖乐。”
栖乐印象中并未告知他名字，若他知晓，最开始也会称呼，但是并没有。
想来是不知道的，于是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向导先生眼中没有意外，其实那日在无名湖初次看到她时，就已经份外震惊，他解释：“这位世子妃名唤栖乐，凤栖梧的栖，既见君子、云何不乐的乐。”
“栖姑娘也是这两个字。”
栖乐总觉得他唤姑娘这两个字格外的悦耳，愣了愣才道：“真是有缘。”
向导先生继续说：“世子曾对世子妃说过，轮回若在，总有一世，他要为她开一个长物馆，等她来相会。”
栖乐不假思索问：“世子等到了吗？”
向导先生注视着栖乐：“等到了。”
“今日还给她当了向导。”
刚才看过的一百三十二件物品在她心头晃了晃，栖乐忽然乱了，她抬眸：“世子的名字是？”
“越钦，越人歌的越，未见君子、忧心钦钦的钦。”
栖乐抿了抿唇，对上他的目光：“先生的名字是？”
“越钦。”
这世间岂会有这般的巧事，栖乐躲闪着他炽热的目光。
若第一次是碰巧，那第二次——。
是他预谋已久。
果不其然，越钦问：“栖乐，你可还记得诗经·晨风。”
栖乐还未回答，越钦则吟：“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真想不到你会这样，恐怕早就忘了我吧！
栖乐重新陷入他深情的双眸，他的声音平静且动人：“原本婚仪结束，我要去下一座城找她。”
“好在，我找到她了。”
“栖栖，人这一生，能长久待着的唯有一城，其余皆是山。”
（2024年9月23日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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