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司烛最烦南宫慎这副模样。
如今放他们上山，他身上的嫌疑洗脱，他也不想再与他多说什么，直接道。
“本王为什么不说，世子难道不清楚吗？”
他声音中带着几丝讥讽的味道，更是特地以‘本王’自称。
安南王府那些破事他不是不知道，他也知道，如果南宫慎想，现在也已经继任安南王的王位了。
但只要他一日不是王，他便不会把他放在眼中。
南宫慎唇瓣紧抿，他的视线向屋内其他人看去。
所有人都听到了西司烛和他的对话，他们看他的眼神，甚至连她看他的眼神，在朦胧的烛光下，如同一把尖刀一样，刺得他血淋淋一片。
南宫慎退了一步，垂下眼，跪了下来。
他摘去头盔，放下虎符。
“宁东已灭，臣也该回安南继任王位了，请陛下，准许臣回安南。”
百里绮手指按在额前，她没有怀疑他，只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两人之前的分别并不愉快，她没有想过，他会带兵来助晟平一臂之力，所以不知道再见要说些什么，才能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她没想到，南宫慎见到她的第一眼，竟然是卸甲回安南。
百里绮愣在那儿。
她本就还没有恢复的脑袋，也越发的疼了。
她闭了闭眼睛，如同当初他在宫里，请旨回安南时一样，哑声道，“好。”
“你要走，我不会强留，安南地处两国交界，需要兵力镇守，兵符，你拿走。”
士兵们生在安南，长在安南，家人也都在安南，她没打算要这几万士兵背井离乡来京城安营。
再说，战事结束，京城容纳不了，也养不了那么多士兵，士兵们，终归是要解甲归田。
而安南土地肥沃，对于士兵们来说，是很好的选择。
南宫慎没有想到，她会让他将安南兵带走。
他看着那枚虎符，沉默片刻后，最终还是接下来。
“是。”
“若无其他事，臣便先离开了。”
百里绮头疼，心脏也揪得厉害，她看着他，说“好”。
直至离开，南宫慎都没有再抬头看她一眼。
她看着他快要踏出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道。
“你若想回京城，随时可以回来，你若不想回京城，三年后，我会派人接安儿回京。”
她这话，让屋子里的几人脸色各有不同。
北牧和西司烛面上都是不同程度的愉色，北牧要更明显得多，他简直快要双眼放光了。
南宫慎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是。”
“三年后，定然会送公主入京。”
百里绮看着南宫慎消失的背影，头更疼了，她就着东方辞的搀扶，躺了下来。
她闭着眼，抬手捂在额上，道：“我头有些晕，想一个人休息会儿。”
众人见她心情不好，没有强留。
北牧虽然有些蠢蠢欲动的想要留下，但被西司烛拽走了。
东方辞离开后，反而向山下追了去。
南宫慎带着一队兵马，点着火把，沿着巳山的山路下山。
他听到身后的马蹄声，抬手让士兵们都停下来。
见来人是东方辞，他眉头微沉，转了回去。
东方辞道：“下官也要下山取些药，便厚着脸皮借世子的护送了。”
南宫慎冷冷道：“随你。”
东方辞对他这冷冰冰，也并不恼，反而还攀谈起来，“许久不见，世子倒是变了不少。”
南宫慎没有回他，反而驱马快了不少。
东方辞又追了上去，“世子还是很不待见我啊。”
南宫慎侧眸来，冷冷看着他，“东方辞，有话直说，我没有时间听你说这些废话。”
东方辞笑笑，“我只是在为世子可惜，如今陛下心里有世子，世子却不愿意留下。”
“三年风云变化，三年后世子再回京，恐怕便不是如今这副光景了。”
南宫慎却冷笑一声，锐利的视线投向东方辞，“我没你那么贱骨头。”
说罢，他又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
“不过，一个你东方辞，换整个东方家的繁荣，世上确实没有比着更划算的事情了。”
“那我便祝东方大人早日位极人臣了。”他嘲讽道。
说罢，他直接马鞭一样，策马而去。
“走！”
陈桢看了东方辞一眼，也策马而去。
很快，本被火把照得明亮的山谷，便一下昏暗下来了，只有他的小厮扬着的那一束火把光辉。
东生道：“主子，您这是何必呢？”
“南宫家向来与东方家不对付，如今东方家得势，他们不知道多恨咱们呢。”
东方辞看着山间跳动远去的火点，只是笑笑，胸间堵着的气长长地舒开。
“我不来这一趟，怎么能确认，这三年，南宫慎会老老实实待在安南呢？”
“整片安南地界，本来就是我们东方家的，既然南宫慎如此心高气傲，那么东方家，便也可以慢慢拿回那些我们失去的土地了。”
东方辞笑着看向小厮。
“东生，传消息回东方郡，告诉族中的长辈们，可以开始着手复原东方家祖宅了。”
那连绵的焦黑土地，断壁残垣，当初被南宫家一把火烧成的废墟，自然也要在南宫家的眼皮子底下，一点点重新建起来。
东生眼睛一亮。
“是！主子！东生这就去传消息。”
东方辞坐在马背上，在巳山山腰上，眺望京城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有种，东方家不必再躲躲藏藏的轻松感。
百里绮头疼，又在巳山上休养了五天，才回的京。
她下山时，在山脚下的农田里，见到了国师大人。
比起她记忆中的模样，国师大人消瘦得厉害，灰色僧衣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
京城外的百姓们得到平定的消息，陆续回京了。
衣着朴素的百姓们，在士兵们的帮助下，正在田间立水车。
国师大人扛着锄头，正在田间除草。
百里绮走过去时，他正好抬起了头。
他愣了一下，放下锄头，洗净脏污的手，走了过来。
“阿弥陀佛，玄机，拜见陛下。”
百里绮免了他的礼，打趣道，“日日不得见国师，原来国师大人在山下忙着种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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