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在段寒耳边小声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段寒的忽然脸色大变。他不再像个沉着镇定的商人，跟一国天子、大明帝国最尊贵的人谈一笔大买卖也毫不变色。
“皇上，圣旨段某过会再来取，字据段某下次也会派人一起送上。”段寒面色凝重，“清一在集市被打昏了，段寒一定要去救。”
“什么？她……怎么会……”朱由校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满脸的茫然，三分疑惑，三分慌张。
打昏了？怎么可能？
他该怎么向弟弟交代？
然而段寒却不再理会朱由校的神情，他转身疾步朝着门口奔去。
魏忠贤在一边静静看着，段寒的焦急，朱由校的茫然……他全部看在眼里。
他也全部都猜到了。
只是……这商陆来的太是时候了……只差一点，差一点点那样东西就是他的了。
不过，杨清一的昏迷也是恰到好处，加大了段寒心中的那把火焰。他越是焦急，就越容易出错。
很快，那寒玉牌……就是他的了。
政治大权加上经济大权，还有谁能够制衡他呢？
那边，段寒已经走到了大门口，他一打开门，正要冲出去，却看见一袭玄黑色的蟒袍撞入他的眼帘。
段寒一愣。
朱由检听闻杨清一被送到集市去，随后又听说她已然昏迷。心中的担忧让他再也无法在勖勤宫中就这样被囚禁着，他不惜跟那些东厂的暗卫撕破脸，一路冲到了乾清宫。
却听闻段寒已经比他先到一步。
也是正常。
他被软禁着，消息滞后，不比段寒也是应当。
只是当他站在正殿门口，却听见段寒那一句清晰的话语在大殿之中回荡，更敲击着他的心。
——“段某愿以全部身家，换取杨清一一人性命。”
他是信王没错，他的地位看起来似乎要比段如是高。
可是，这一个信王，手中既无官职，又无兵权。
除了凭借那一点点可怜的手足之情，他根本没有办法救出自己心爱的女人。
朱由检看着有些楞然的段如是，开口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吧。清一还在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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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
“快看，这妖女已经昏死了！”
“是啊，我们继续……”
“真是大快人心……”
……
“头，怎么办？她已经昏死了？”
“没有，她的手还在动。”那领头人皱了皱眉头，“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差不多了，这里的消息已经派人传到了宫里，那里应该有行动了……”
“……驾！……驾！全部让开！……”一个白袍男子挥着马鞭闯入了众人视野，一边的黑袍男子也一下子勒住了马。
他翻身下马，众人才看清他身上的是蟒袍。
“……这是信王？”那领头人暗道，“那旁边的就是段公子了？消息还真是快啊。”
段如是也下了马，他远远看见里面那个被绑在十字架上，面色苍白、披头散发的女子。
一群老百姓堵在两人面前，嘈杂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们大多怔然，也有些胆子大的在一边窃窃私语。
信王鲜少出宫，百姓们只听闻他的名声，可是却几乎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给本王让开。”朱由检面色清冷，对着面前的一众百姓淡淡开口。“本王奉皇上的口谕而来，将她押回去……再听候发落。”他面色微微隐忍，他是王爷，理应站在百姓这一边。在杨清一的罪名没有洗清之前，他什么都不能做。
“……这是信王！”
“是信王……”
“真的是信王……”
百姓们反应过来，自动为朱由检让开一条路，齐齐跪下。
“参见信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段如是和朱由检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齐齐走进包围圈里，段寒一下子冲到杨清一身边，几下将绳子解开，杨清一一下子软软倒了下来，段如是连忙搂住，将她揽入怀中。
朱由检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无悲无喜，然而他袖袍下握紧的拳头却一下子出卖了他的内心。
“……这人是谁？”
“怎么松开了妖女？”
“……有信王看着呢……”
……
朱由检将这些话全然听在耳中，他被责任束缚着，他不能做的事情，段如是全替他做了。
“清一……清一……”段如是心疼地喊着怀中的女子，她本就身子骨虚，多日不见，却似乎更清瘦了不少。“醒醒……清一……你感觉如何？……”
长久的站立抬臂，长时间的谩骂咒怨，被砸被拳打脚踢，她身心俱疲，她等不来希望，也不敢奢求着希望。
她终于支撑不住了。
杨清一迷迷糊糊之中陷入了一个深渊，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海，又像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悬崖。
她就那样一直在黑暗之中往下沉，没有人来拉她，或者说，所有想要拉她的人，也会被一同往下拽下来。
粉身碎骨，溺水而亡。
只是隐隐约约之间，她听见一个清润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那样的温暖，让她这样在黑暗之中摸索滚爬的人忍不住靠近，忍不住汲取着那人身上的温暖。
可是又怕她自己的黑暗是个无底洞，把那样一个美好的人也拉下深渊。
所有的温暖被她吸干，最后成为了一具干尸。
她心中惊悚，忍不住想要推开眼前的人。
段如是仍是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尤其是感受到怀中女子的抵抗。他没有半点失落，反而有些高兴。
至少不是一动不动，像是失去了生命征兆，像是一个绝望的人不愿意再生存。
他将杨清一抱得更紧，“清一……清一……你醒一醒，我是如是……你看看我……”
那个温暖的声音还在继续着，杨清一的意识渐渐清醒起来，像极了在现代翻开明史穿越之时，她的意识越来越弱，听到的那些细细的呼喊。
几乎重合。
可是似乎还是少了什么……
少了谁……
究竟是谁？
她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个声音一下子更为清晰在她的耳边响起。
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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