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如是目光灼灼，似乎是打定了注意要杨清一给他一个答案。
“我不是逼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逃避，不要拖着。因为你越拖，最后受的伤，都会越来越深。……无论是谁。”
杨清一有些心虚地垂下眼，微微侧过身去。“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一直住在这里……事实上，我也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
“那么？”
“等他结婚以后……”
“结婚？”
“……九个月。”杨清一抬起头，“就九个月，最后九个月。九个月以后，我就离开这里。”
段如是微微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何是九个月，可是他并没有问。
因为九个月之后，朱由校驾崩，朱由检即位。
届时，朱由检会独自一人前往皇宫，行登基大礼。
而信王府里的所有家眷，都必须呆在信王府里。因为那时候，魏忠贤的人会包围整个信王府。即使不包围，朱由检也不会带她入宫。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等待他的究竟是重生，还是毁灭。
“我知道你想问我……可是请原谅，我不能说。只是，请你相信我。”只有在那个时候，段如是才可以带她离开。以他的身份，强行闯入信王府，将她带走。而远在皇宫的朱由检，根本束手无策。而且，他也不会知道。直到登基之后，而那时，或许他们已经抵达江南。“只有九个月了……其实很短……”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朱由检登基后，却得知她已经跟段如是离开这个消息之后的情绪……
他一定很痛，一定很怒。
不光是他，段如是也很痛，她也一样。
然而，这已经无可避免。为了不让他们更痛，她只能如此。
早在最开始她来到这里，或许就已经错了。她应该早早地离开，怎么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身不由己地被卷入这一切的一切的风波……
她微微叹口气，不愿再说下去。
“好。”段如是依旧没有多问，然而他坚定的语气，已经代表了他的信任。
“嗯。”杨清一笑了笑，想要将这样严肃的气氛挥去。“其实今日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的。”
“嗯？”段如是微微有些惊讶，“你有什么事？”
杨清一刚想回答，脚下却忽然凑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她低下头，发现方才还在熟睡的紫菜，现在已经醒了过来。她微微一笑，弯下腰，张开双臂，紫菜就一下子跳到了她的怀里。
杨清一起身，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摸着它的头。
“现在怎么这么粘你？上次看见它，还张牙舞爪的。”
“它还小啊，还是只小奶猫。”杨清一答道，“一开始那么凶，只是因为害怕。现在我用我的大爱感化了它，自然就听话了。”
她抬起头，笑了笑。“对了，我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她顿了顿，显然有些不好意思。段如是也没急着问，也等着她自己开口。半晌，她才轻轻道，“……由检……的生日快到了，我最近在想着，要送一份什么样的礼物。你跟他认识这么久，一定比我更熟悉他嘛。你支个招呗。”
“生日？”段如是反问道，显然是没有料到她会说这个。
“嗯。”杨清一点点头，朱由检的生日是农历的十二月二十四日。虽然她在现代都是过公历生日的，可是这里没有什么公历，也只好就这么给他过了。距离二十四日，不过还有十天了。“比如你可以说一说，你们从前是怎么过生日的？”
“生辰……”段如是道，“其实由检他不怎么过生辰的，以前他生辰什么的，我们最多也就聚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倒是还真的不在意这个。”
“怎么会？”杨清一吃了一惊，“由检的生日，皇上也不在意吗？”
“皇上在意。可是由检不在意。有好几次皇上都提议要给他过生辰，举办寿宴，可是由检都拒绝了。”
“为什么？”她问道，“难道只是因为他不喜高调？”
“有一部分原因。”段如是点点头，“可是不尽然如此。”
他继续道：“其实是因为，每次过生辰……他都会想到他的母妃。”
“母妃？”杨清一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朱由检生母的历史，“是光宗皇帝的刘淑女？”
这位刘淑女在历史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记得史书里简短地记载了一句“失光宗意，被遣，薨。”
“是的。就是刘淑女。”段如是点点头，“当年刘选侍被选为光宗的淑女，地位低下，而且并不怎么受光宗的待见。由检告诉我，他的父皇几乎就没有去看过他的母妃。……你知道刘淑女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杨清一的心一紧，史书上写的不明不白，冠冕堂皇。可是按照段如是的口气，似乎不仅仅是“失光宗意”这么简单。“那日，光宗不知道因为什么大怒，就将火撒到了刘淑女身上……他亲自动手，活生生地将刘氏打死……”
杨清一倒抽了一口气，又听到段如是继续道：“而且，由检是目睹了这一切的。那个时候，他才五岁……可是无论他怎么哭喊阻拦，都没有用。刘氏就那样死去了……更重要的是，因为当时神宗不喜欢光宗，一直想立郑贵妃的儿子为太子，只不过大臣一直阻拦……当暴怒之后冷静下来的光宗意识到他打死了刘氏之后，又惊又怕，怕这件事情招致神宗的不满，影响到他的地位。怕神宗借此废了他这个碍眼的太子，因此他将身边所有知道此事的宫女太监全部封口，警告他们不允许将此事泄露，只好对外谎称刘氏是病死的，将她以宫人的身份葬在西山。”
“直到皇上即位，由检被封为信王，这才加封刘淑女为刘贤妃。可即使他是亲王，但是母妃死得不明不白，他还是不能公开去祭奠自己的母亲。”
“那个时候，他才五岁。虽然记得事情的大概，可是母亲的样子却早已在他的记忆里模糊……虽然不是他的错，可是他也自责。更何况，他的母妃是被他的父皇杀害。这怎么能让他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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