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一垂下眼，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其实你知道的……既然你把我已经调查得那么清楚，就该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她轻轻道，“我还是……忘不了他。”
“就是那个皇帝？你喜欢他？你喜欢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我不信！”
“谢文，有时候感情根本由不得人操控……生离死别的原因，实在是太多了……”
谢文的眼眶通红，“……那么段寒，你也不喜欢吗？”
“是。”
“那为什么他可以呆在你身边，你可以当段夫人？”谢文摇头，“为什么我不可以？”
“因为，你是多尔衮啊。”杨清一再次垂眼，将自己的手臂从他的手抽出。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胸膛，转过了身向外走去。“我们之间不过只有一个短暂的交集而已。等时间一过，‘谢文’这个人再也不会存在。你是后金的贝勒爷，你是和硕睿亲王。而我即使不再是天女，也注定和你再无交集。”
总有一天，你会率兵占领北京城，清军入关，清兵会让南京城改头换面。再也找不到谢文存在的痕迹。
朱由检会死，而你会活着。
明朝会消亡，清朝会建立。
她太累了，不想再参与这些。否则也不会躲到南京来，只是没有想到还是没能躲过去。那么从此以后，她也不会干涉，也无权干涉。
谢文望着杨清一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口，却再也无法喊出一个字。
她说得对，他是后金的和硕睿亲王啊。
即使她说她自己不再是天女，可是在四哥眼中，只要她没有投顺他们，就是敌人。更不用说，她喜欢的人是明朝的皇帝，身边的人是段寒了。
杨清一……吗？
他的心里充斥一股膨胀的酸意，怎么也无法释放出去。
为什么不能，试着喜欢他呢。
那一次在大火里，他本来以为自己就真的会和京墨同归于尽。可是她却那样突然地出现，奇迹般地救下了他。他以为，她的心中是有他的。否则怎么会不顾生命危险冲进火场救他？
可是终究是他的幻想啊。
生来立场不同，也就注定了不会有任何交集。
杨清一麻木地走出了谢府的大门，却和迎面正要冲进来的段寒撞了个满怀。
“……如是？”
段如是的神情很是焦急，他微微有些惊讶地看着杨清一，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确定她没事之后立刻拉着她上了马车。“快跟我走，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杨清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上了马车。
“你怎么了？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着急？直接找了过来？”
段寒面对她的疑问，只是沉着脸。“杨煦找了我，将一切都告诉了我。你为什么瞒着我不说？你这样孤身一人到谢府来，你知道有多危险？”
“他告诉你了？”杨清一一怔，随即又道：“你不要着急啊，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我怎么可能不着急？”段如是紧紧皱着眉，“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我仔细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
段如是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极为低沉。“谢文的真实身份，或许是个满人。而且一定是后金里身份不低的人，我虽然还没有查出来，但是却可以确定。否则如何解释他在知晓你我二人身份之后，非要杀了你我不可？”
杨清一的表情却没有他意料之中的意外，他微微吃惊，道：“……难道你猜出来了？或者说，你已经知道了谢文是谁？”
“他是多尔衮。”
“多尔衮？”段如是的神情出现了短暂的迷茫，随即立刻瞪大了眼睛：“多尔衮？！努尔哈赤的十四子？他是多尔衮？……他如果是多尔衮，那么他所谓的哥哥，很有可能就是皇太极了？”
杨清一不说话。
“你疯了？！你知道他是多尔衮，你还敢一个人过来？”
杨清一闭了闭眼，“他暂时不会杀我。”
“不会杀你？不会杀你，那杨煦是怎么来的？”段如是又急又气，“你忘了由检了？我且不说你一个人找他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多尔衮是整个明军都想杀的人？若是由检在，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你不能告诉他！”杨清一急道，“更不能杀他！”
“为何？你该知道由检如今的处境，虽然魏忠贤已死，可是整个朝廷还是动荡不安。陕西一带流贼众多，天灾不断，辽东之事更是一直缠着他。否则他也不会要这么急着重用袁崇焕啊！如果现在能不动声色地杀了多尔衮，那等于是在后金的……”
“我都知道！”杨清一打断他，“可是多尔衮这个时候不能死！”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因为历史上的多尔衮，不是这个时候死的。
她绝对不能改变历史。
虽然她也希望后金就此灭亡，希望朱由检好好活着。可是明朝气数已尽，朝代的更迭已经是必然。若是这么做了，她就是在违抗历史潮流。谁知道引起的蝴蝶效应会是如何？她不能把历史开玩笑。
“为何不能死？……难道你喜欢他？”
“不……”杨清一死死咬住了下唇，“就算你告诉了由检，他派了人围剿谢府，多尔衮也不会死。他现在已经知道我们知道，就不能坐以待毙。南京城此刻看着安稳，可是谁知道城外有多少兵力？这城内又有多少死士？谢文不可能这么蠢！等你传信息到了由检那里，他再下圣旨……谢文早就跑了，甚至是反过来杀了我们。”
“更何况，你以为我们的周围没有别人？还没等你消息传过去，或许皇太极早就在这里设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个瓮中捉鳖！有些结局只会提前到来！我冒不起这个险，更加无法承担这样的后果！”
“如是。”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稳着情绪。“很多事情，我们早知道结局，却根本无法更改。否则，我们也不会来到这里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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