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正在里头沐浴。”侍女低下头，“娘娘方才去御花园逛了逛，出了些汗。如今只有茯苓姐姐在屏风外头伺候。娘娘吩咐说，不喜欢沐浴之时有太多人看着。”
“好，朕知道了。”朱由检抬起脚就要进去，又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对那侍女道：“你先下去吧，去忙别的事情。然后把王承恩叫过来。”
王承恩？
侍女惊讶地抬起头。
“就说是朕的意思，让他在里面的门口守着就是。”朱由检耐心解释道，“朕自有安排。”
“……是。”
朱由检推开门，走了进来。
茯苓听到这轻轻一声“吱呀”，本来因为无聊而有些发呆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见到是朱由检，立马慌忙地行了个礼。“参见皇上。”
朱由检只是应了一声，脚步却没有停下来。
“皇上！”茯苓喊道，见朱由检顿住了脚步，她连忙又垂下头。“娘娘正在沐浴，皇上还是在这外边等一下吧。”
“朕知道她在沐浴。”
见他似乎并没有要打消进去的念头，茯苓又道：“可是皇上，娘娘说……”
“朕知道。”朱由检也再次重复道，“你就这里等着。”
“……是。”见他态度强硬，茯苓也只好软下声来。
娘娘啊……这可不是奴婢不帮您，实在是对方是皇上，奴婢一个人应付不来啊……
她心中正这么想着，就听见里头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
“啊！！！变态啊你！！！”杨清一看着忽然出现的衣冠整齐的男人，大喊一声，整个身子往水里没了没，双手紧紧把自己抱住了。
“什么变态，你骂朕是变态？”朱由检脚步停住，只是看着杨清一难得一见的慌乱神色，笑容之中带了几分促狭。“你一个妃子，骂朕一个皇帝，你说该当何罪？”
“你一个皇帝，偷看自己的妃子沐浴……”杨清一脸颊通红，“你对得起你读的那么许多圣贤书吗你！”
“各家圣贤作证，我可没有偷看。”朱由检笑着，“我是光明正大地进来的。刚才门口，我不是还跟你的那丫鬟讲了一会话么，你都没有听见？你没有听见，可不能说是我偷看。”
他笑的弧度越来越大，“你若是随意污蔑我，当心我治你一个不敬的罪。”
茯苓听着里头有些夸张的女声和低沉的男声，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已经红透了。
皇上真是……真是……
“啊！！”里边又传来一声尖叫，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你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对，就是有辱斯文啊。
茯苓心中这么想着，又赶忙举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然而又是“吱呀”的一声，逼得她不得不睁开眼睛。这个时候又是谁冲进来，连声招呼也不打？这个时候，可绝对不能让旁人进去啊！
王承恩看着神色有些奇怪的茯苓，本来脸上有些疑惑的神色也一下子僵住。
不是皇上喊他过来吗？为什么她在这里……
为什么他会过来？茯苓也这么想着，脸上的红晕慢慢退去，将手轻轻放下。
两个人对视了一瞬，又立刻撇开目光。只是尴尬而安静地站在一起，直直盯着面前紧闭的门，似乎是在认真欣赏这门上的花纹。
然而这样的安静，只沉默了一瞬。
因为下一瞬间，里头就传来了水溅落在地上的声音。
声音很大，一下又一下，似乎还夹杂着隐隐的呢喃之声。
气氛一下子微妙了起来。
王承恩的脸先是涨红，只觉得无法再在这样的环境里安静着听着。他脑子一热，话就立刻脱口而出。“皇上和娘娘在里头干什么？”
天啊，他简直就是个猪脑子。
“我是说……”王承恩尴尬地再次开口，“我是因为皇上喊我，只说是让我守着门，可是又不说具体是什么事情……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茯苓用余光看了他一眼，答道：“娘娘在里头沐浴，我自然是在外面看着。”
“这样啊。”王承恩点了点头，一下子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面的话题。
可是他来不及再去想什么，就发觉自己的脚感受到了些许湿意。他低下头去，却瞧见里头与外头隔着的那一层薄薄的阻挡下，水慢慢地渗透了出来。
“天啊。”茯苓也发现这一点，低呼一声。“这怎么这么多水？里面是水都翻了吗？”
茯苓脑子有些转不过弯，说完作势就要冲进去。“快去帮忙啊，万一皇上和娘娘摔倒了怎么办？”
“茯苓！”王承恩立刻喊了一声，情急之下抓住了她的手。
茯苓一顿，回过头去看着自己那只被抓住的手，然后又看向了他的主人。
王承恩有些局促，眨了两下眼睛，却没有放开她的手。“里边不是翻了，也不需要我们进去……我们走。”
说完，他便拉着茯苓的手，推开了门，又向前走了几步，以确保他们距离里面有一段距离。
他呼了一口气，这才放下了茯苓的手。
“那个……”王承恩看了一眼茯苓的侧脸，又飞快地转过去。“这个时候我们真的不能进去……”
“我知道。”茯苓的声音很弱很低，似乎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
王承恩的心，却一下子“砰砰砰”的跳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觉得他和她之间的关系，跟方才在里面的时候，微微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不过他确定就是这样的。
而且此时此刻，他也终于反应过来，为何皇上要把他叫过来。
他又看了一眼茯苓，有些紧张地问道：“你……前些日子，过的还好吗？”
真是再烂不过的一句问话啊。
可是也确实是想不出别的话好说，也确实又是他一直关心着的一个问题。
她……过的还好吗？
他虽然没有明说这个“前些日子”究竟是什么日子，但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说的就是在南京的那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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