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田娘娘正在里头休息，皇上还是不要打扰了。”茯苓目视前方，一板一眼地道。
朱由检看着紧闭的屋子，恨不得就这么直接冲进去。只是理智告诉他，若是他这么强行进去，不但不会让那个女人消气，只会让她更生气。
真是难哄啊。
朱由检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茯苓。“朕已经来了这么多次，还都是不同的时间段。难道你家主子一直都在休息？这么整日的休息，反而对身子不好。陈逸道跟朕提起过，虽然当日剖腹难养，可是毕竟也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按理说早就好了。若是再不运动，那么后果才很严重。”
“朕已经喊了陈逸道，他马上就过来。”朱由检咧嘴笑了笑，“她现如今在休息，没关系。巧的是今日朕正好有空，朕就在这里等着，等着她休息好为止。”
茯苓一愣，道：“皇上还是不要为难奴婢了，奴婢不敢让皇上在这里等着。皇上不若回宫候着，若是娘娘醒了，奴婢一定代为转告。”
“朕没有为难你，朕老是坐在案前批阅奏折，陈逸道跟朕说，对朕的身体也不好，朕也趁此机会，锻炼锻炼身体。”
“皇上……”
“茯苓。”门内忽然传来一声远远的女声，“让皇上进来吧。”
茯苓呆了一下，然后又看着朱由检脸上露出的笑容，嘟起嘴巴，有些不情愿地让开，道：“皇上，请。”
朱由检推开房门，直接朝着内室去了。
杨清一侧对着他坐在一个小小的婴儿床边，垂着头，神情温柔。
“清一。”他轻声唤道，走到她身边，也垂下了头，看着小小的婴儿床里，那个正在熟睡的婴儿。
不像刚刚生出来时候那样，他整张脸都皱巴巴的，过了两个月，他整张脸都泛着晶莹的光泽，显然是被照顾的极好。
这是他的儿子啊。
这个念头在朱由检的心里油然而生，大脑猛地生出一股子热血，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戳一戳正在熟睡的儿子脸上胖乎乎的肉。
“别动他，我好不容易把他哄睡着。”杨清一的声音很轻，但是却透着几分冷漠。说完这一句，她便站起了身，往里头走去了。
朱由检连忙灿灿地跟上，道：“清一……你还在生气吗？”
杨清一走到琴案，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地伸手调弦。
朱由检脸扭成一团，若是杨清一此刻抬头看到他的神情，大概就绷不住直接笑了。可是他实在是真的不会哄人，他从来没有哄过人，也从来没有被人哄过。
他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这里，想了一会又往她的方向挪了几步，干脆蹲在了她的琴案前。
杨清一没有给他一个眼神，调弦完毕以后又轻轻地勾弹起了琴弦，像是在创作一般。
“清一……别不理我啊……”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是真的不会哄人，你饶了我，好不好？”
“我也很喜欢我们的儿子，可是我更喜欢你。我不能因为一个还没有出生的生命，就放弃你啊。”他看着杨清一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忽然有些心烦意乱，他干脆伸出手压住了琴弦，不让她继续弹下去。
杨清一这才抬眼，看向了他。
朱由检立刻又将头搁在了琴案上，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心里生气，生气我当时那么决然地就要放弃我们的孩子。……可是我们换个角度想，当时争分夺秒，稍有延迟，甚至是一个都保不住。”
“孩子可以再有，若是没有能够保住他，也会是我们的遗憾。可若是没有了你……才会是我一辈子的伤痛。”
朱由检垂下眼，长长的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他的语气忽然有些难过和失落，“因为我害怕失去你。”
“……傻瓜。”杨清一终于开了口，心也一下子软了下来。“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
可是那一日命悬一线，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给出了决定。这些日子，因为做了剖腹产，古代的技术不比现代，护理再怎么精心也是有所欠缺。这两个月，她几乎是天天呆在这个逼仄的屋子里。
几乎都快抑郁了。
想的多，想的越来越多。
她也说不出来她究竟在气什么，或许是因为害怕他面对至亲也能如此决绝地割舍。又或者其实是担忧，哪一天她真的不在了，他真的承受不了。
朱由检闻言猛地抬起了头，眼睛亮晶晶的。他起身，没来得及拍一拍他有些发麻的小腿，就转过去到她身后，紧紧环住了她的腰。
他将头轻轻搁在她的肩头，在她耳畔轻轻道：“我都知道你的意思，你不用说那么多。”
“陈逸道和我说过很多，我知道你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那一天我在上朝，就听见你临盆的消息……我立刻赶到这里，可是没过多久，又听到你难产的消息。……当初母后就是死在我眼前的，我眼睁睁看着，却没有一点办法。你是我最爱的人，我不能……也无法承受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杨清一的心有些闷，就听到他又道：“但凡我能帮上一点忙，我都要尽力保住你。那是我唯一可以做决定的一刻……”
“……对不起，是我太……”
“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朱由检打断她，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我只是有些委屈。”
“委屈什么？”
“你连儿子都不让我见。”朱由检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对着他，笑道：“不过现在有意见更重要的事情。”
杨清一睁大眼睛，“什么事情？”
“我们的儿子……已经两个月大了。都没有取名字。”
“……我不太会取名字……”
“廓荡荡其若涤兮，日炤炤而无秽。”朱由检笑着念道，“我早就想好了，就用‘炤’这个字，如何？”
杨清一愣了一会，想了想周皇后那个儿子的名字，似乎叫朱慈烺。“……朱慈炤？”
“是。我希望他做一个炤而无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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