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煦低下头去看着她双手捧着的衣服，叹了一口气接过，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每一个精细的针脚。想象得到，她是如何在这寂寞如雪的夜晚，靠着一个甜蜜又悬空的信念，将这件衣服缝制完。
“素素，这些事情你没有必要做，这样对你的眼睛不好。而且我这一次回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个事情的。……这一次我去，就不带着你了，因为要去的是京师，路途遥远了一些，你们母子再跟着，太不方便了。”
“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去了？”素素睁大了眼，“以前你不管去哪里我都会去，而且我跟儿子也都习惯了。京师也没有太多的路，我们……”
“素素，这一次不一样。”杨煦摇头，“这一次情况紧急，我们都很匆忙。带上你，真的不方便。”
“你们不用管我，我跟不上，慢几天到也没有关系啊……”
“这一次，我们打的是清军。”杨煦皱眉，没有将“生死未卜”这一句话说出来。他并不想让她担心。“你若是在后方呆着，万一被对方抓住，到时候怎么办？你就呆在这里，我最没有后顾之忧。”
素素垂下了头，并没有应答，显然还是不情愿。
“你听我说，这一次打的清军，他们都是疲惫之师，毕竟不会停留太久。”杨煦又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们打了胜仗，很快就会回来。”
他轻轻捂住她的嘴唇，不让她将担忧的话再说出来。“你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师父是那么厉害的人，我们就没有打过败仗，是不是？”
“那……那你再等我一会儿，这件衣服我已经快做好了，我最后再给你绣一个平安符在里面，就全都好了。现在才缝了一半，你再等一会儿……”
“来不及了，这件衣服，等我回来下次再穿。好不好？”杨煦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问道：“儿子呢？他不在家吗？”
“……他下午跟着邻居家的出去玩了，还没有回来。我们都不知道，你会过来。要不然再等一会儿？”
“算了罢。”杨煦勉强笑了笑，将心头的失落压下。“也不知道这小崽子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军队都在等着呢。”
素素的神情更加难过，死死咬着下唇，却什么也不说。
她一向都是如此，不肯将心里的难过说出来，更愿意做给他看。就像现在她手里的衣服，还有她未绣完的平安符。
杨煦叹了一口气，道：“那这样，好不好？你把这个衣服给我，剩下的一半就不绣了。等我凯旋归来，你亲自帮我把衣服洗干净，然后再把另外半个绣起来。好不好？”
素素猛地抬起了头，眼睛亮亮的。她刚要点头答应，却又一下子犹豫起来。“平安符可以只绣一半就穿起来吗？这样会不会就不灵了？”
“傻瓜，当然可以。”他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有什么关系？平安符不过就是一个念想，我穿在身上，知道是你绣给我的，我就会很开心了。再说等我胜利回来，再绣另一半，岂不是很圆满？那我以后也一定能百战不殆。”
女子咧开嘴笑了，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煞是好看。“好。那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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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象升在同僚的提点下，将一身麻衣脱了，换上了制服，走入了大殿。
皇上身穿龙袍，坐在大殿中央，一边站着的是杨嗣昌大人和太监高起潜。
卢象升目不斜视地走到皇上跟前，掀起衣服，刚要跪下，皇上淡淡的声音就传来。“爱卿不远万里前来，快快免礼吧。”
卢象升闻言抬起了头，朝着崇祯恭恭敬敬地道：“微臣卢象升参见皇上。”
崇祯看了看他的衣服，然后露出一个笑容。“这一次朕召见爱卿，也是情势所迫，情况紧急。朕也就不绕弯子了……爱卿觉得当下这个局势，该如何？”
卢象升闻言，先是看了一眼一边的两个人，然后朗声道：“回皇上，微臣主战。”
闻言，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崇祯的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杨嗣昌的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而高起潜的脸色则是一下子煞白。
大家都不是傻子，卢象升也没有把他们当傻子看。
和谈的事情虽然当初只在朝廷小部分之内议论过，他卢象升虽然远在千里之外，可是他不是不知道。像个傻子一样，跑过来给你们收拾残局。
如果不是你杨嗣昌跟皇上提起，你高起潜在皇上耳边不断吹风，皇上也不至于就心动，搞得人家皇太极真的以为要和谈。现在又被耍了，怒气冲冲地打过来。
然后把他卢象升拉过来当敌前总指挥？
崇祯神情依然不变，他看着眼前这个被传言为战无不胜的中年男人，耐着性子笑了笑。“爱卿是不是听了一些风言风语了？和谈之事，都是谣言。朝廷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个，爱卿既然说主战，那么朕也相信可以。爱卿只管放手去做就是。”
卢象升微微有些惊讶，随即又佩服起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帝来。“皇上认可便是最好的。微臣立刻就可以带兵杀敌。”
“好！”崇祯一拍椅子，站了起来，走到卢象升跟前。“朕即刻就命你为总指挥，这一战爱卿全权负责！”
卢象升挺直了背，没有因为这一句沉重的话而感到有丝毫害怕。
“高起潜，这一次你就跟着卢象升，做监军吧。”
高起潜走上前，垂首道：“是。”
会谈很快结束，卢象升走在了最前面，然而刚刚下了台阶，就被人一把拦住。
“卢大人！”远处传来一个清脆的喊声，卢象升闻声望去，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朝着他招了招手。他心中疑惑，可是出于礼貌，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小宫女见他颔首，很快小跑到他跟前，有些气喘吁吁的。“卢大人。”茯苓整容道，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可算找到您了。”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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