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如往日般明媚，却将离逝的灰暗映射在办公大楼的墙面，显得了无生趣。
办公室之内，周琴沉默地坐在办公桌前，双眼中的光采似浮动的星尘般茫然，不知何去何从。他的十指以稳定的节奏敲击着键盘，演奏起行尸走肉的进行曲，似无情的机器一般，麻木地完成着最后的工作。
此时，何平明趁着工作中的片刻闲暇，特意走向周琴所在的部门，呼唤起无需继续避忌的相识关系的年轻房东：“周琴，有空的话，出来一下。”
听到呼喊声后，周琴缓缓抬起视线，随后点头应和。
“何叔叔。”
两人并肩站在大厦的楼道里，一同看向落地玻璃外的景色。
何平明将一杯从公司茶水间里薅出来的咖啡递给周琴，并笑着说道：“今天就是你实习的最后一天了，大家都说你这段时间的表现不错。”
“如果你有这个意愿，我可以帮你说一声，转正成比较稳定的兼职。考虑到你还得上学，排班方面公司也可以和你商量一下。”
面对这样的夸赞与认可，周琴只是无精打采地自嘲道：“其实，也就那样吧......”
混迹于人际关系复杂的办公室，何平明自然能察觉到周琴语气中那一丝失落。他注视着周琴的脸庞，那精于隐藏的面孔上，并无异样的神情。
他问道：“你今天的状态，貌似不太好。”
由于这两天被各位亲友轮番问候，周琴早就对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失神习以为常。
他轻抿了一口咖啡，试图用微笑来掩饰内心的烦闷，并反问道：“何叔叔，我这不开心的样子，真就明显到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吗？”
“对你比较熟悉的人，估计一眼就能感觉出来。”
发生什么了？
这个问题，何平明没有愚蠢到直接问出。
他转而想起一个玩笑般的实话：男人的烦恼，不外乎女人和钱。
这个想法充满偏见、带有歧视，却也值得参考。
好歹给对方交了半年多的房租，何平明深知周琴并非那种物欲强烈的人。
那么，在简单排除掉一个错误选项后，面前这位小朋友的烦恼便成了只有一个选项的单选题。
“和女朋友吵架了？”
周琴心不在焉地摇晃着手中那杯的咖啡，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大厦之外，羡慕着那些举止亲密的异性，淡淡应道：“差不多吧。”
眼见周琴对此避而不谈，何平明也不至于自讨无趣。
他拿起手中的杯子，轻轻撞向周琴手中那杯咖啡。如同酒桌文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碰杯之音，这位中年人唤回了面前那位年轻人的注意。
“看来不止是吵架那么简单吧？”
几天下来，周琴不断重复着同一个谎言，甚至连自己都快要信以为真：“她啊......算是回老家了吧。”
何平明像是与家里晚辈闲话家常一般，随口提议：“正好你明天就闲下来了，趁着放假去她老家找她呗。”
“真的要去找吗？”
听着那轻薄如水、淡漠似冰的话语，何平明不禁感到疑惑：“为什么不愿意去找她？”
“因为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啊......”
“真的有那么远吗？”
何平明的思绪似飞扬于狂风中的雨点，渐渐飘回到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之中。
他自言自语，低沉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属于过去的遗憾：“除了生死，还有多远的距离是跨不过的？”
“一百多年也可以吗？”
何平明稍稍侧头望向周琴，并没有把面前年轻人所说的玩笑话放在心上。
“如果对一个人喜欢到了极致，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除她以外，再也无法爱上任何人。那么，一百年好像也算不上什么吧......”
“何烛他妈妈的事情，你应该听过一点吧？”
听闻何平明主动提起那位早已过世的妻子，周琴只能微微应声：“嗯。”
此时的何平明似乎沉浸在了回忆之中，自顾自地说道：“何烛明年就要上小学了。想想看，其实时间一眨眼就会过去很久。”
何平明凝望着咖啡上浮现的面孔，对如今的自己感到陌生。
“说实话，我已经有点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但无论是她的声音，还是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都远比单纯的样貌要更加清晰。”
他向咖啡的表面轻轻吹了一口气，将如今的自己彻底吹散。
何平明挑了挑眉，像是打趣起了周琴：“你和你那个外国女友都同居大半年了，难道你只是图她好看吗？”
周琴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不禁轻笑出声：“好看是肯定好看的，但如果莎莉只有样子好看，我恐怕很难喜欢上她。”
“那就是真心的喜欢了。”何平明用着过来人的语气，轻轻抿了口咖啡，“再美的人也会变老。所以，只要你闭上眼睛，就能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着别人。”
“周琴，你闭上眼睛想想她，你会想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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