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佛海刚才讲到的这些情况，刘铭达之前就能猜到一些。
这并不稀奇。
苏德开打，小日本肯定是要先从中大大的赚上一笔，这是极正常的事。像周佛海刚才提到的方案里，他们在火中取栗的同时，又想要将其中大部分的风险转嫁给中储银行，也属于常规操作。
而中储行又能怎么办呢？
自然是再去变相的将这些风险转嫁到老百姓的头上。
一个破败的国家，一个积弱的民族，一个没有任何主权的政府，这…… 就是需要承受的代价！
对于这些，刘铭达无话可说。
所有能咬着牙挺过去的事情，他都认了。
因为在所有这种苦难的岁月里，总有人要跪着，也总有人是要站着！
我们这个民族之所以能够延续到今天，以后还能再一直延续下去，就是因为那千百年来太多次的荣辱兴衰，造就了它无与伦比的坚韧的性格。
外忧内乱，存亡一线，这种事情多了去了，现在的这些，跟以前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中国人的隐忍那都是深入到骨髓里去的。
外国人看不懂，他们只知道这个国家很弱，老百姓都很无知，很好欺负，但自鸦片以来，又有哪一次不是被灰头土脸地赶回去的？
我们是很落后，但自洋务运动、新文化运动以来，中国人已在各个领域急起直追，就最近的十年时间里，我们在工业、科技、教育等各个方面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当所有人能真正团结到一起的时候，那…… 就只差振臂一呼了。
再给一个安定的十年，这个国家将不会再被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轻视！
再来一个十年啊！
为了这个，刘铭达选择回来跪着。
他相信，不会白跪的！
……
这些，并不是他此刻的想法，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周佛海刚才在接到电文时，嘴角旁边露出的那一丝不易察觉到的笑意。
日本人向西或是向南，从本质上讲没什么区别。
就这点兵力，抽调出去便是意味着国军的正面战场趋于平稳，日本将更多的借重于南京政府，这不管是对南京、重庆甚至是延安，都有好处。
周佛海的笑，应该不单只是为了廖顺昌的死。
再怎么说，廖总是国府重金礼聘的专家，胳膊肘再怎么向外拐，在这种无所谓对错的战略选择上，死不死的又有什么好处呢？倒是自己，在知道了这些以后，忽然有了些新的想法。
跪有跪的道理，要让人心甘情愿地跪着，你不给点好处，谁给你跪啊？
刘铭达不怕死，要让他老老实实的跪着，那就不是以死可以威胁到的。在这点上，刘铭达不同于廖顺昌。廖不管是谁的人，出于什么目的，他的那种跪，都只能是政治上的选择。而刘铭达呢，他从美国巴巴儿地跑回来跪着，只是为了老百姓。
对于这点，曾经能与他交心的周佛海自然是心知肚明。
所以，现在换成是自己来参与这个议题，对他最大的好处，就在于自己可以在某些方面为老百姓多去争取一些利益？
刘铭达猜不透周的小算盘，他现在只有仅剩的这点时间来应对接下来的表态。
略微思索了片刻，他的第一个问题是要先问柴田羽。
“柴田君，我想请教一下这份协约的保证金大致是有多少？”
柴田倒是挺爽气，“刘博士，现在是战时，我们所有的协约都采用美制单位。总标的为五百万吨，在未来三年内交付结算。苏联方面考虑到战时的汇率影响，因此无论是保证金还是用于结算的货款，都用黄金进行交易。保证金的取值参考纽约期货交易所四月二十日的原油牌价并以此上浮十五个百分点，在总协约的金额中取百分之四十，核算取整，是八公吨黄金。”
八公吨！
刘铭达暗自吃了一惊。
好家伙，中储银行现在的储备金连半公吨都没，还什么八公吨的信用担保？
他没敢有什么表情，想了想，继续往下问，“柴田君，按照苏联去年的原油产量，三年之内交付五百万吨已是极限，一旦进入战争，他们的交付能力势必会受到影响，如此巨量的保证金，一旦违约，又要怎样才能追责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瞥了一眼旁座的山本。
果然，山本的神情顿时专注了起来，也在拿眼盯着柴田。
柴田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轻轻一笑，“这些，刘博士您多虑了。这份协议其主要目的在于维持大日本帝国与苏俄之间友好的商贸关系，哪怕是因为战事让产能受到影响，我想天皇陛下也可以体谅。”
懂了！
刘铭达用一个问题便把真相套了出来，再问下去就是多余。
日本的天皇和内阁都是向南的，只有这个海军司令是坚决向西，至于周佛海和廖顺昌么，在这种问题上顶多是跟风转舵而已，他们的想法并不重要。只是奇怪了，山本作为一个海军司令为啥会去反对向南建功立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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