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孤山听完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他笑着拍手：“好啊，好啊，真是好久没听李大人这样说话了，实在是久违啊。”
李源颇为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年轻人的快乐他越来越不懂了。
“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在你婚事上，我自然是欠你一个大人情的。”
他起身坐到李源身边：“我也不是故意愚弄你，只是想试试你对那位姑娘的感情。”
严孤山看了一眼郑鹤，又看向李源，表情认真下来：
“大人且如实告诉我，只要你与那姑娘确实是两心相悦，愿结姻缘，我今时今日就拟旨赐婚。”
李源一时间大喜过望，他原本还担心新帝会不会因为想要世家新贵两手抓，说服自己和哪个世家姑娘联姻，自己说一通只能让那姑娘委身做妾什么的。
现在看来新帝的良心实在是大！
他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举手起誓：“臣李伯仁，愿以性命起誓，我与李姑娘是——”
“哎——”严孤山伸手打断他，笑道，“两个人的承诺，你一个人起誓算什么？”
李源一愣，郑鹤笑着把他拉起来：“你快去把你的心上人一起带来磕头吧。”
李源反应过来，满脸笑意，连告退都没说就大步流星的跑了。
严孤山支着下巴，笑着看李源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眼前变成了郑鹤那张无死角漂亮的脸：“在想什么呢？”
严孤山笑着长叹一口气：“真好啊……”
郑鹤围着他走了几圈，突然想起什么：“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们是同乡，又都姓李，恐怕是有血缘的。民间都说这样的夫妻容易生出傻孩子。”
严孤山刮了刮他的鼻子：“你这几日光顾着研究喜帖了，都没听见我那天跟你说的——那姑娘本就是李家村里一对商人夫妇在西城走商时捡的孩子，保准没有血缘关系的。”
郑鹤眨了眨眼，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满脸震惊的说：“我天，那万一女方家也是祖传爱捡人的老好人性子……那等他们成亲之后，不得天天出门捡孩子！用不了几年那亲的干的就满院子跑了！京城扶孤院都得搬到他们李府去！”
严孤山被他的话笑的直不起腰，莫名其妙的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又笑了起来。
笑完了他直起身看向郑鹤。
郑鹤轻飘飘的坐在石桌上歪头看他：“嗯？殿下有什么事吗？”
严孤山拉过他的手，在自己脸颊蹭了蹭，轻叹道：“啊......好喜欢听你叫我殿下，如今也就只有你这样叫我了......”
郑鹤居高临下的用指尖勾了勾他的下巴，笑道：“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但殿下，只是我一人的——”
这话郑鹤说过好几次了，但严孤山听一次心中雀跃一次，他满心欢喜的把头枕在郑鹤膝盖上。
过了一会儿，又有点惆怅：“李源要成亲了，袁千江都有孩子了......”
郑鹤以为他要说什么感慨的话，没想到他突然抬头，非常认真的看着郑鹤：
“长忆，等我死后，咱们去地府结冥婚吧！”
郑鹤愣在了那儿，怔怔的看着他，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
“结冥婚啊，”严孤山握着他冰凉的双手，认真分析道，“人活不过百年，太医给我看过，说我的身子在登基前接连重伤，今后无灾无难可能也就是六七十岁的光景。想来这几十年，培养皇储、兴利新朝是足够的了。”
“我想着，到时候干的差不多，就把皇位传给太子。这个京城我也快呆腻了，我带着你咱们四处游历，大漠、瀚海，还有南面打下来的荆州，风景也是不一样的，等到那个时候，荆州应该也已经重建好了，咱们都去看看。”
“说起来，大齐还没出过太上皇呢，前朝一个个都是死在皇位上的.......我可不想在这个皇宫里油尽灯枯的熬死。”
“也不知道礼部有没有拟过给太上皇下葬的规格，要不还是在生前好好拟一下，到时候我风光大葬，最好穿鲜亮些，去地府娶你——”
他兴高采烈的说着，突然发现郑鹤眼眶里豆大的泪水潸然滚落。
严孤山慌忙给他擦：“别哭别哭，那个，你要不愿我娶你，我到了地府，嫁给你也可以的——”
郑鹤泪如雨下，用力摇头，紧紧握住他的手道：“我肉身祭天，已经没有轮回了，你死后 我就是孤魂野鬼。
你今生除奸无数，若是日后善治国家，是天大的功德，飞升都有可能，就算是轮回也必是长乐长安的命！
你今生活着的时候已经为了我独身，何必死后还要与我一起长留地府！！”
严孤山只觉胸腔之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将他的心狠狠攥住，那尖锐的疼痛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千言万语在这刹那间齐齐涌上喉头，却又好似被一道坚固的堤坝死死拦住，只能在心底疯狂地翻涌、碰撞，却无法吐露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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