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也带住马匹，微笑着看向林甲，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感慨——如果换做自己是一介草民，突然遇到了皇上，恐怕反应会比他还大吧。
兴奋之余，林甲又表现出一丝忧虑，也学着方才王阮的样子，全身趴在地上，对着李承乾磕起了响头。
李承乾急忙下马，双手将其扶起，此时林甲的额头处因为用力过猛，已经有了些许的淤青。不等李承乾开口，林甲就双膝曲起，跪在地上请罪。
“皇上啊，我刚才可不是故意指着你鼻子骂街的啊，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可千万得原谅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好几口人等着我养活呢啊!”
说着，林甲又要磕头，李承乾无奈地笑了笑。
“你看我像是王阮那么记仇的人吗？要是我的心眼真有那么小，就你刚才这句话都够判刑的了，都说了我是皇上，怎么还宰相肚里能撑船呢？”
林甲正然扯着嗓子请罪，闻言又噤了声。
“皇上你真的……不记仇?”
李承乾抬头看向四周，此时两人刚刚走出闹市，拐进了一条小路，路上行人稀少，且都忙着赶路，并没有人注意到两人的言行。
“要说记仇啊，就是咱俩刚见面的时，诶，我撞散了你的柴火，你怎么还不让我赔啊？搞得好像我赔不起似的，有损我皇家的颜面，知道吗!”
林甲闻听也来了精神，起身反驳道。
“谁知道皇帝也能穿的破衣啰嗦的……”
“我这是绸缎!”
说着，李承乾伸手拽起衣服给林甲展示，但因为用力过猛，衣服被撕下一大块来。
一阵凉风穿过肉体，李承乾把破布往地上一摔，低声说道。
“快走快走，还有要紧事要办。”
扳鞍认蹬，翻身上马，身后却没有丝毫动静，李承乾回头看去，林甲正捧着自己扔掉的那块绸缎上下打量。
“诶，干什么呢？”
林甲满脸带笑，如获至宝。
“嘿嘿，这东西摸着还挺滑溜，拿回去给我妈当擦脚布使。”
果然，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一下，李承乾苦笑地摇了摇头。
“我说，这上边还沾着不少泥点子呢，你就这么虐待老太太啊？”
林甲此时已经把绸缎揣进怀里。
“洗一洗不就好了嘛，再说，这可是皇上身上的东西，就是卖也能卖个好价钱。”
李承乾又是一阵无语——这要是放在都城，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就是真的拿去卖，也没人敢买啊。
马快如飞，城门很快出现在眼前。再往前一些，就能看到军营了。李承乾不由得把手扬起，鞭子在马背上发出一声脆响，马匹嘶鸣一声，向前蹿去。
然而，两人跑出城门将近十里，都没有看见一兵一卒，更别提什么军营了。林甲是苦命出身，这点运动量不算什么，但彻夜未眠、滴水未沾，此时的李承乾已然累得通身是汗，眼冒金光。
马匹带住，四下除了几颗枯木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林甲催马上前，犹豫地伸出手。
“皇上……”
李承乾回过头来，林甲这才发现，其眼窝四周不知何时凸出两个乌青色的黑眼圈来。
“皇上?咱们还有多久能到啊？”
李承乾知道，在四个城门外均有自己带来的队伍。且军队驻扎，不会超过这个距离，如果四周找不到军营的影子，那么只能说明在这里的军队移动到了其它地方。
但，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原来，早在褚方遇到汤洪了解过情况后，就分出人手分别前往四个城门外的军营传令，令其将营寨各自前移至城外五里，随时等候将领。
其中，北城距离都城最近，因此负责抽调出一百人就近前往各处城池调动兵马前来增援。但为了不引起城内守军的注意，北城的军队需后退十里驻扎，且不得在原处留下任何驻扎过的迹象。
而褚方则前往距离自己最近的南城门，调动军队进城搜查皇上的夏洛。
因此，李承乾和林甲一路上连安营扎寨的痕迹都没看到。
此时再回到城中自然是不可能的，而根据林甲的回忆，东城门外有一条小溪，可以先去洗漱一番，因此，两人掉转马头，直奔东边而去。
这次，两人倒是没有扑空，东边的营帐中，刚好由陶安负责。
起初，陶安也没有认出自己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就是皇上，李承乾还自称是砍柴的樵夫，在山中遇到了强盗才沦落至此，甚至请求他亲自带队剿匪。
陶安是陈廷远手下带出来的将官，一向奉行军民鱼水的道理，还真就点齐了一千人马，名手下的两员偏将前往察看。
但眼下事情紧急，李承乾也无心同他们再开玩笑，干脆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又简单讲述了一遍在府台衙门发生的事情。
陶安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自己一向低调，倘若方才有失言之处，岂不是要和那位府台落个同样的下场。
将李承乾接进营中后，陶安禀报了褚方刚刚传来的消息——当然，其中主要的内容只是令其向前推进至城外五里处，随时等候将领。
出于保密起见，对于江南王的死讯和纵火的真凶，褚方并未提及。
但对李承乾来说，这光是这一命令已经完全能够说明问题了。
眼下，除去东城外，负责统领其余三个城门的将领之中，西城的将官最为平庸——平庸到连他的名姓李承乾一时都记不起来。
与陶安不同，此人原本与褚方一样，都在朝中身为金甲武士，但因为其夜入后宫，调戏宫女，故此被流放至南疆，在军中身为苦力。
彼时，南疆时有动乱，而大衍国边防的重点一向放在北边，对于南边各小国普遍采用联姻和结盟安抚的手段进行稳定。
长此以往，其南面军力不足的缺点就逐渐暴露出来。
因此，在一次涝灾中，南国联盟抓住大衍军队忙于救灾的空隙，举兵犯境，一连打下了十几座城池，过关斩将，如入无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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