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花不待他说完,便熟练地点道:“一盘椒盐炙骨,一碟糟鹌鹑,一碗鸡髓笋,再配四样时鲜小炒,拣你们拿手的上。嗯……主食要蟹肉小饺儿和碧粳米饭。酒嘛……”她顿了顿,似是下了决心,“先上两坛千日春!”
伙计高声应了,转身去了。
杨炯听她点的菜,虽不算寒酸,但也绝非中山园的精髓,待伙计走远,方扶额苦笑:“我说谭指挥、好姐姐,我好歹……也算你未来夫君吧?你就请我吃这些?
那炙骨、鹌鹑,街头小店也能做得;这中山园的‘八宝葫芦鸭’、‘玉带虾仁’、‘荷花鱼肚’……你是一样不提啊!还有那醉鹅、熊掌……”
“你少来!”谭花打断他,嘴角却噙着笑,为自己“精打细算”的胜利颇有些得意,“我点的这些,清爽可口,配酒正好。那些大油腻的,吃了反倒败兴。”
见杨炯还要开口,她忽地凑近些,声音低柔下来,带着几分罕见的羞涩,“你……你若真想吃那些,往后……往后我做给你吃便是。我厨艺还过得去,保准不比这园子里的大师傅差。”
杨炯听了,眼睛顿时一亮,如获至宝,立刻顺杆往上爬:“此话当真?那说好了,以后你得给我做一辈子饭!早膳、午膳、晚膳,外加宵夜点心,一样不能少!”
“想得美!”谭花白他一眼,颊上红云更盛,“当我是你府里雇的老妈子呀?美得你!”话虽如此,眼中却流淌出柔情蜜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说话间,酒菜已陆续送上。
那千日春果然名不虚传,酒坛一开,一股醇厚绵长的香气便弥漫开来,闻之欲醉。
伙计又送上一套温酒用的注子(执壶)和注碗(温碗),注碗中注入热水,将盛酒的注子坐于其中温着,甚是周到。
谭花亲手执壶,为杨炯斟满一杯,又给自己也倒上。她举起杯,望着杨炯,方才的泼辣飒爽敛去不少,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话:“这第一杯,贺你平安归来。”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姿态豪迈,不减江湖儿女本色。
杨炯心中暖流淌过,亦举杯饮尽。
酒液入喉,初时温润,继而一股暖意散向四肢百骸,果真是好酒。两人相视一笑,许多未尽之言,似乎都在这杯酒中了。
正待谭花再开口说些什么,忽听得楼下传来一阵喧哗之声,起初尚小,渐渐竟有鼎沸之势,将楼内的丝竹说书声都压了下去。
杨炯与谭花所在的窗边,正听得真切。
只听一个苍老而激动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官腔:“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那同安郡王杨炯,虽是梁王嫡子,陛下信重,然则行事也太过跋扈!
鬼樊楼一案,牵连官员上百,岂能不经三司会审,不明正典刑,便擅作主张,游街示众,公然处决?
此例一开,国法何在?朝廷威严何存?
陛下革其‘燕王’封号,乃是正本清源之举!依老夫看,还罚得轻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片附和与反对之声,如同冷水滴入沸油,炸开了锅。
一个粗豪的声音立刻出声反驳:“这位老丈,话不能这么说!鬼樊楼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贩卖人口、逼良为娼、私设刑狱、残害孩童……哪一桩不是天理难容?
多少年了,谁敢去捅这马蜂窝?那些官儿,穿着朝廷的官服,做着魔鬼的勾当!同安郡王那是为民除害,是青天大老爷!
要不是他,这长安城底下还不知道要埋多少冤魂呢!陛下革他王号,那是……那是……”
这说话的看其穿着,明显是个略有家资的平头百姓,他找不出合适词句,憋了半天,只得喊道,“那是陛下一时没想明白!郡王爷远走万里,收复西域,回来就忙着赈灾,这样的好王爷,咱们百姓认!”
“说得对!”又有几个市井声音附和,“郡王爷心里有咱们老百姓!打仗是为国守土,赈灾是救民水火,除鬼樊楼是替天行道!这样的王爷,咱们盼还盼不来呢!”
这时,一商贾模样的中年人悠悠叹道:“各位,各位,话虽如此,可郡王爷行事,也确有可商榷之处。
譬如此番赈灾,严令粮价不得肆意上涨,虽是恤民之心,可这……这商贾之道,贵在流通,价随市涨,本是天理。强行压价,且不说我等小本经营艰难,这‘法理’二字,总该讲一讲吧?
今日能为一事压价,明日焉知不会为他事夺产?长此以往,谁还敢尽心经营?岂不是寒了天下商贾之心?”
他话音刚落,靠近楼梯口一张桌上,一个穿着锦缎华服、头戴金冠的年轻世家子便嗤笑出声,声音清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哎哟,我当是谁,原来是‘聚丰号’的周掌柜!怎的,南洋商路重开,你家跟着王府的船队,贩丝绸茶叶,赚得盆满钵满时,怎不见你讲‘法理’,嫌钱扎手?
如今郡王爷为了不让灾民饿死,平抑些粮价,你就跳出来喊‘寒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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