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老太太看着孙子瞬间羞愧的脸，继续道：“你用这段假视频去威胁穆老爷子，逼他让步，交出账本，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她说完，不再看司夜寒。
穆老爷子见状忙开口道："司老夫人消消气，早年您无意中帮过我一次，救我于水火，我一直记着这份恩情。如今也是我该报恩的时候了。"说着又将账本单页推了回去。"账本您拿好，孩子们的事也到此为止吧，您看如何？"
司老太太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既然穆老哥开了金口，旧事重提，那我代夜寒给您陪个不是。这件事，就按您的意思，过去了？”
"过去了，在此我也替芮芮给司家道个歉。"
"孩子间的玩笑罢了，穆老哥不用放在心上。"
"哈哈，是了是了。"
穆芮站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尊严。她最大的筹码，她自以为能拿捏司夜寒的王牌，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早已被看穿的笑话。
而她最敬畏的爷爷，不仅不帮她，更用她完全不知道的、属于他的人情债，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场她精心策划的危机。
账本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司家手里，最大的把柄成了虚假的泡影。她站在那里，像一个被彻底看穿的小丑，所有的算计都在两位老人平静的目光下，碎得一文不值。
寒暄片刻后司老太太带着司夜寒回了司家老宅。
司夜寒的指尖抚过那张泛黄的纸页，边缘因年岁久远而微微卷曲。上面的字迹，一半是清晰却冰冷的数字与条目，他上次在奶奶给他的复印单页上已然看过。另一半……是隐藏在背面，从未被复印机捕捉到的，触目惊心的真相。
他逐字逐句地看着，书房里静得能听见窗外风吹过老榕树的沙沙声。他眉心的川字纹原本深刻得能夹住一片阴影，但随着目光在那些隐秘的记录上移动，那紧锁的眉头竟一点点舒展开来。那不是释然，而是一种沉重巨石终于落地、尘埃猛烈扑腾后，万籁俱寂般的清明。压在心口的迷雾，此刻被这张薄薄的纸彻底驱散。
司老太太坐在他对面的黄花梨木圈椅上，手中缓缓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声音和那香气一样，沉静而带着岁月的沧桑，不慌不忙地将那段尘封的往事娓娓道来。
“……二十几年前南宫爵被陷害一事，确实与我们司家有关系。”她顿了顿，目光掠过孙子沉静的侧脸，继续道：“但那是你姑父背着司家，诓骗了当时心思活络却不够谨慎的穆芮的爸爸，悄悄造下的孽。他们一个利欲熏心，一个轻信于人，合演了一出好戏，却把脏水引向了南宫家。”
“事发之后，穆芮的爸爸才惊觉自己不仅被利用，更是彻底毁了老东家司家的清誉和对他的信任。那孩子……性子烈，深知对不起司家，竟一时想不开，用了极端的方式自戕了，以为能一了百了。”老太太的声音里有一丝极淡的惋惜，但更多的是对往事既定轨迹的平静叙述。
“而你姑父，”她语气微冷，“他见事情败露，再也瞒不住，竟毫无担当，丢下你姑姑和那个烂摊子，一个人消失了。至今，就连警方也没能找到他人在哪里。是死是活，都是司家的一根刺。”
“当时，为了你那年幼的表弟司明远，不让他有一个身负罪名的父亲，你祖父……终究是心软了。动用了些关系，把这件事强压了下来。司家百年清誉，不能毁在一个外姓女婿手里。”她轻轻叹了口气，那气息里缠绕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就在你祖父四处托关系，想尽力弥补，帮蒙冤的南宫爵脱罪时，没想到……没想到噩耗传来，南宫爵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竟在警察局里……自杀了。”
老太太捻着佛珠的手指停了一瞬，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痛楚。“你爷爷一辈子刚强，最重承诺义气，南宫家的事，他始终觉得有亏欠。听到这个消息，他受不了这个打击，竟一病不起……最终，郁郁而终。”
她抬起眼，目光清亮却沉重地看向司夜寒：“不管怎样，纵使是下人所为，我们司家确有失察之责，这根源，终究是出在司家。这债，司家背了二十几年不冤。”
她微微摇头，唇角牵起一个似感叹又似宿命般的弧度：“真是天道好轮回，因果何曾饶过谁。奶奶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和南宫爵的外孙女生下了念念。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要由你来解开这个结，了却这段债。”
老太太将佛珠轻轻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全然托付的姿态，缓而坚定地说：“也罢。夜寒，你也长大了，是司家名副其实的掌舵人。这件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奶奶……支持你的决定。”
司夜寒的目光从账本上抬起，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已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冷静到极致的坚定。他喉结微动，声音低沉而清晰，唤了一声：
“奶奶。”
回过神的司夜寒起身下了床，他拿着账本单页，准备去找顾晚说个清楚。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南宫萱的突然入院，顾晚作为女儿，被迫临危受命，全盘接手南宫家动荡的产业，清晨就已经动身前往漂亮国处理烂摊子。
几天下来她几乎是脚不沾地，忙得连轴转，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司夜寒再也等不下去了，他指节分明的手紧握着那份泛黄的账本单页，原本的计划是直接飞去漂亮国，找到顾晚，将二十几年的恩怨纠葛一次性彻底理清。
他想象着她得知真相后如释重负的表情，或许，他们之间的阻碍就再也不存在了。
司夜寒握着手机，听着她简短匆忙的应答，最终他只是低声道：“注意休息，忙完再说。”
计划变更。他看着手中至关重要的证据，眸色深沉。既然暂时见不到顾晚，那么，不如就先去见见对司家误会最深、对他意见最大的人——顾晚的母亲，南宫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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