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亥时四刻，离午夜子时只有四刻时间。
若是华涝不出现，胖城主说要砍她手脚的话，辰田玖是信的。
挂在树枝上的灵灯，光线微弱，在风雨中模糊成小小的光团。
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城主府里处处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雪。
很冷。
在炀煦城灵力罩外面，风雪更大，在茫茫雪原上又增加了厚厚一层。
明早醒来，那厚厚的雪可能就凝结成了冰，若是在雪原上行走的人，被这厚雪埋住，明日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辰田玖抬头，黑漆漆的天，浓重的乌云遮住了气息。她那双能看到命运线的双眼，现在看头顶这片天是看不透也看不明白了。
处处迷雾，遮住天机。
跪在地上的刘哥和仆从们，冻得嘴唇乌青，破旧不堪的粗布衣衫根本就不保暖。
辰田玖蹲下身，扶起刘哥，问：“能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吗？我这有二百张加热符，贴上它会暖和许多。”
“我女儿贴的是这个符吗？”
“是的！而且，贴上后被落石砸中，能保不死。”
“这是极好的符啊。”刘哥将加热符给身后跟着的老头，叮嘱要分到每个人手上，并且要立刻用上，切莫留在手里舍不得用，到时候招来忌恨，白白丢了姓名。
那些跟在刘哥身后的十来位仆从都是明白人，拍胸脯保证，各自领了二十张加热符后，就离开行动去了。
刘哥这才看向辰田玖，感激的说：“多谢仙子，请仙子随我来。”
城主府仆从住的房子，低矮破旧。在城主府的东南角，出了角门，穿过一条巷道，就到了。
刘哥领着辰田玖去了自己家。
灶台在门外，屋里只有一间房，坡脚的桌子，两个矮凳，以及土炕。
瞧着，真不像得到二公子器重的管事的房子。
进了屋，刘哥招呼辰田玖坐在土炕上，从灶台上提着热水壶，给辰田玖倒了一杯热水。
“仙子，喝杯热水暖暖身吧。”
“刘哥，唤我小玖吧。”辰田玖捧着倒了热水的杯，手里的暖气传到身上，那刺骨的寒冷缓和了许多。
从被留下当人质开始，辰田玖就撕下来加热符。
她用身体感受着温度的变化，这炀煦城处处都是冷的，二个子的院子里，这一路走来的所有地方，都很冷，即使花是艳的，树瞧着也是绿的。
摸一摸，手感也真。
她感觉很冷很冷，可是，这花草树木又怎么能生长的呢！
究竟是眼见为真，还是感觉为真，或是听到的为真呢？
辰田玖垂眸，抿了一口热水，味道腥甜。
“那老朽就冒昧”，刘哥说：“时间紧急，我就直说了。这府里吃人，老汉我今年才四十岁。二十岁那年引气入体，搬到了炀煦城生活，赚钱的活难找，正巧城主府招杂工，我就报名参加，一直干到现在。”
“入府之后，拙荆突然离世，而我的身体也迅速衰老，修为不增反减。与我同龄者，在城中看着比我年轻不少。小玖，这就是我所说的吃人，城主府吸食的是精气或者灵力。
“第二种吃法是吞食。被吞食者皆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城主每年都会举办寿宴，且每年都会上演一出逼宫的戏码。”
“贵族们与城主心有灵犀，贵族会将挑选的子侄或是门徒推出去。我曾关注过，那些走到城主面前、与城主握手的人，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也问过身边的人，他们皆对此一无所知，仿佛那些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辰田玖低头，她握过城主手的那只手，掌心在微微发烫，低头看，第一眼什么都没有。
眨眨眼，以神识附在眼睛上，遮挡的迷雾露出一条小缝。
辰田玖看到，鲜艳的红点出现在掌心，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掌心生出了枝桠，延展到胳膊上。
子时！
这生长速度，子时之时，这枝桠能延展生长到心脏吧。
刘哥喝了一口水，继续说：“这第三嘛，就是祭品。城主府娶了那么多夫人，每一任夫人不是死了，就是不知所踪。
老朽怀疑，夫人被当作祭品了。老朽不是胡说的，因为每次夫人出事后，城里必然是气候适宜，冰蝉也会是丰收，出生的小孩也最多。
你看，就我这破屋子，夜里住着也不会冻死人的。而今日确是不行的，如若没有仙子赠送的加热符，今夜会死许多人的。”
辰田玖点头，问：“刘哥，你告诉我这些，我是很感激。可你，说出这许多城主府的秘密，对你没有影响吗？”
“无妨事的，我这条烂命，早就活不下去了。当年孩子他妈去世的时候，我就想随她而去，孩子还小我没舍得，又苟活了这些年。足够了。”
辰田玖拱手：“刘哥，心有大义，佩服！”
刘哥摆手，说：“小玖仙子，我知道你不信我。这样吧，我带你去大公子遇害的地方。看守那里的护卫我认识，可以通过他带我们进去。”
“好，那就有劳了。”
“从这边走，我们仆从住的地方，有去各位主子住处的小路，随我来。”
辰田玖再次谢过，跟着刘哥身后，再一次七弯八拐，绕过了大公子的花团院，来到了一座阁楼附近。
刘哥指着那座阁楼，说：“大公子是在那遇害的，前面已经被重重的看守，我知道后面有一道小门，可以从那里进去。”
辰田玖点头。
穿过一小片竹林，又跨步越过矮小的灌木丛，就看到了一道小门。
推开门，屋里漆黑。
刘哥点燃了灯笼，走在前面，率先踩在了楼梯上。
辰田玖跟上，她的脚踏上楼梯时，感觉脚踩到了软绵绵的物体上，低头看，再次踩了踩，却应该是结实的木板。
走上去，咯吱的响着。
走了差不多九十九个台阶，刘哥说：“到了，这就是大公子遇害的地方。地上用石灰粉圈出来的地方，就是大公子倒下的位置。”
辰田玖接过刘哥手里的灯笼，凑近粉末的位置，蹲下身去看。
那粉末勾勒出人的轮廓，而且有股清香味，掩盖了地面上原有的血腥味。
辰田玖举着灯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墙上地上有剑痕，是回澜宗的剑法憩息。而且，从倒地的方向，头首分离后，脑袋滚动的位置，死去的人确是头首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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