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阿姨是他们这儿年纪最大的，前几天刚过八十大寿。
按他们的规定，80岁以上老人他们是不收的。
但是谢阿姨的情况实在是特殊。
她儿子带她来报完名，直接人间蒸发，电话拉黑，微信不回。
放学谢阿姨一个人在学校等着，又联系不上其他亲属，最后还是居委会出面找到了谢阿姨的儿媳才把老人送回家。
谢阿姨有心梗这事是入校体检查出来的。
在此之前，无数次家庭回访她儿子要么不接，要么骂人，从来没有提过谢阿姨生病，也没有问过她在学校的情况。
林晴岚越想越窝火，走出急诊楼打电话：“你好，我是常青树老年大学的校长，谢阿姨在学校心梗突发晕倒，现在在医院，你必须过来一趟。”
对面沉默之后破口大骂，“是那个死老太婆让你来骗我的？你告诉她有病赶快去死。”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不会说话跟狗一桌，刚从厕所吃完出来嘴这么脏，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林晴岚忍不了，选择骂回去。
对面一声不吭，把电话挂了。
林晴岚只恨自己语速不够快，骂人不够狠。
回了急诊，医生神色凝重地走出来。
“谢巧娥家属。”
“医生，我在。谢阿姨的情况怎么样了？”
年轻的医生戴着半框眼镜，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眼睛透出疏离和清冷，只是眉宇间的疲惫和黑眼圈遮不住。
“我是患者的主治医生，我姓何。患者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是老年大学的校长，谢阿姨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何医生皱眉怀疑地看着她，“联系她家属过来，病人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需要跟家属谈谈。”
“她家属不管，谢阿姨变成这样就是他儿子气的。”林晴岚的语气冷了下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我说就行，谢阿姨的儿子就当是没了。”
何医生在就诊单上画了几笔，抬头看着她好一会，似是在判断她话的可信度，半晌才点头：“上救护车前抢救的很及时，是谁操作的？”
“是我，我学过急救，但是当时情况比较慌乱，手都在抖。”
“你处理的很妥当，患者情况基本稳定了，但是心脏问题比较严重，需要留院观察。”何医生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将她带进了诊室。
“坐下说，有些情况你需要知道。”他皱着眉，语气严肃。
林晴岚不安地搅动着手指，能想象到医生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患者疑似受过虐待。”
林晴岚噌得一下站起身来。
“她身上有很多明显的伤口，是人为伤害造成的，新伤旧伤都有，最长的一条大约有7cm，看形状像是刀伤。”
“另外患者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初步判定是常年营养不良。”
“情况比较严重，医院这边会报警，希望你到时候配合。”
林晴岚看着伤情报告单上的图片，难过与愤怒交织。
她突然明白谢阿姨不管天热天冷都穿长裤长袖的原因了。
“这个畜生。”林晴岚眼眸森然，压制着怒火。
她猜到谢阿姨的儿子对她不好，但是没料到畜生竟然对自己八十岁的母亲动手。
“另外，要注意患者的情绪不宜有太大波动，尽量别让不三不四的人刺激她。”何医生补充。
“她之前的药找到了吗？”
林晴岚在手里的小布包里翻着。
谢阿姨进检查室之前，医生叮嘱她找找谢阿姨之前服用的治心梗的药。
林晴岚在谢阿姨身上没找到，估摸着在她的小包里，就让学校的老师帮忙带过来。
“是这个。”林晴岚从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医生。
何医生看了一眼药物的名字，有些迟疑：“确实是治疗心梗的药，按理说正常服用情况不会恶化得这么快。”
他打开药瓶，察觉到不对，“这药过期多久了，都粘连了。”
检查完药的保质期，他按了按太阳穴，想起面前的人不是患者的直系亲属，稍微克制了一下情绪，“药已经过期三年了，过期药不但一点儿用没有，还会加速情况恶化。”
“这位小姐，你听我一句劝。现在问题很严重，你必须马上联系她的亲属，他们涉嫌虐待老人。”
林晴岚心里密密麻麻的刺痛，她如果能再细心一点，就能察觉到不对。
“别自责，你做的已经够好了。”何医生看着郁闷的林晴岚出声安慰。
“我们去看看患者。”
林晴岚麻木地站起身，跟着来到病房。
谢阿姨已经醒了，虚弱地靠在床头，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
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昏黄的眼球在瘦削的面庞中显得有些凸出。
看到林晴岚进来，谢阿姨挣扎着想要起身，枯瘦的手使劲地揪着床单，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谢阿姨。”林晴岚的泪一下子憋不住了。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谢阿姨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她病重的奶奶，想起那双怎么抓都抓不到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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