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寒风打在余水絮布满泪水的脸上，手里的碗渐渐变得冰凉。碗里的饺子皮和汤也因为低温冻结成一块一块。
余水絮看着漫天的雪花，再看看冻得发红的手指，心里的委屈就像一股又一股的尖刺，不断戳得她心脏疼痛。
她艰难咽下嘴里的面皮，抹了一把泪，起身准备走回屋子。
可是肚子还是饿的，饿着就饿着吧。现在已经吃不下一口饭了。
余水絮整理好双颊地泪水，装作没哭的样子进了屋。
她没有去看客厅那边的场景，只是把碗轻轻放到案板上，去里头的洗澡间洗了把脸。
身上的凉气渐渐消散，冻得无法伸直的双手也渐渐恢复了知觉。
她洗完脸想去前厅的沙发坐着，可又不想被妈妈看到挨骂。
于是便坐在里头的小板凳上，怔怔地发着呆，等待着他们用餐结束去收拾桌子。
鼻息间充斥着肉馅和饺子汤的香气，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着。
像是发疯似的，她朝着自己的肚子狠狠砸了两拳，低头骂自己没出息。
不就是少吃一顿饭，还能饿死？
“水絮！”外头传来妈妈的呼唤。
余水絮擦掉溢出的泪水，赶忙回应了一声。
“过来！”又是一声命令。
余水絮看了看后窗上的小镜子里自己比刚才狼狈模样干净许多的脸，边疾步过去边答应着。
一进客厅，便听到舅舅和舅母小声的劝解声。
“算了......”、“娃娃还小着呢......”、“吃饺子......”
余水絮心下了然。
妈妈冷着脸道：“还不赶紧过来吃饭，等谁去请你吗？要不是你舅舅和你舅母，你今天还吃不上我包的饺子！”
余水絮勉强扯起一个笑：“那就谢谢舅舅舅母啊，但是我现在不饿，不想吃。你们吃吧，多吃点。”
妈妈不满道：“说啥呢？让你吃你就吃，咋了？你还要给我们耍大小姐脾气吗？
你自己说，我今天说你说对着没有？我给你教了多少遍了，你还是不听我的话，死犟死犟的。结果呢？你看看你包的饺子！你自己包了一锅烂饺子，你不乖你自己，难道是我的错吗？”
余水絮脑壳疼，妈妈这是又开始了无休止的说教。
“好了好了，梅子，你也不要说娃娃了。让好好吃个饭。包饺子嘛，她还小着呢，哪能一次就学会，以后慢慢再教就好了。”舅舅夹了一个饺子，慢条斯理地劝着。
只是看余水絮的眼神里尽是冷漠与嘲讽。
余水絮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舅舅给舅母使了个眼神，舅母这才把塞满嘴巴的饺子咽了下去，指着自己旁边的空位子，招手让余水絮坐过去。
余水絮微微叹了口气，坐到了舅母旁边。
余水絮坐在那里一动没动。
就在妈妈又准备开口责骂的时候，被爸爸一个警告的眼神噤了声。
舅母用她那双粘着面皮的筷子给余水絮的碗里夹了几个饺子，余水絮忍着恶心，立马阻止她再拿起筷子，赶忙自己夹了几个放进碗里。
平时，她吃饺子的时候最喜欢蘸醋和油泼辣子。
可是今天，她没有胃口，也没有从口腹之欲中体会到美味的乐趣。
就这么细嚼慢咽地吃着自己筷子夹的饺子。
饭桌上又恢复了日常的一些对话。
余水絮尽量不发出声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事与愿违。
话题还是无可避免地回到了她身上。
她一边机械地听着舅舅舅母对妈妈和弟弟的关心，一边心里鄙夷着。
因此也没注意他们是怎么把话题引到她身上的。
只听到舅舅说：“那这样的话，小絮初中考完试，就不要上高中了，在村上或者亲戚给介绍下，早早嫁人也挺好的。
絮絮今年十三岁对吧？十三岁在我们那（老家）娃娃都生了两个了。
她初中毕业就嫁人，也不算早。”
余水絮刚咬了一口的饺子差点没掉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舅舅，又看看爸妈的反应。
只见妈妈表情不太自然，却也终究没说什么。
爸爸倒是难得开口：“这个事情先不着急，小絮嫁人，那我也得跟我爸他们商量下。毕竟，小絮是他们带大的。”
言毕，脸上的笑意也淡了许多。
舅舅略带尴尬地咳嗽一声，点点头，笑着附和。
舅母却不明就里似的，继续输出：“就是，丫头大了早早打发了，你们的担子也轻松得多。
本来你家娃娃就多，早早嫁一个不就少个人吃饭嘛。
你看，明年丽丽也就到了能嫁人的年龄了。时间过得快得很啊，一眨眼娃娃们就长大了……”
余水絮怒火中烧，却也知道自己没资格在饭桌上跟长辈理论，更何况方才的战争刚刚熄火。
余水丽本来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听到舅母这番愚蠢的发言，瞬间坐不住了。
但她比余水絮性子沉稳，遇事总能使用怀柔政策。
因此妈妈也喜欢余水丽更多。因为她从不顶嘴。
余水丽赶忙给舅母夹了一个饺子，温声道：“舅母，你再吃点吧，你看你，这么瘦，不多吃点怎么行呢？”
余水絮瞬间明白妹妹是在反讽。
就杨翠花（舅母）那饭量，比一个正常男人都能吃，长了一身贼肉，压根看不出来多胖，还偏偏喜欢和瘦小的妈妈比胳膊的粗细。
杨翠花只当是外甥女在客气招待，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吃饱了，我的胃浅，吃几个饺子就饱了。”
余水絮一家面面相觑，余盛唐和何梅到底是成年人，擅长隐藏情绪。
舅舅面色也难看起来，想必心里一定在骂她这个愚蠢的媳妇。
可余水絮和余水丽却还是小孩子心性，差点笑出来，赶忙低头假装扒拉着碗里的饺子。
经过这么一打岔，倒也把刚才嫁不嫁人的事盖过了。
余水絮听着他们的无聊谈话很想睡觉，可是不能。
她在等妈妈发号施令，妈妈说什么时候收拾碗筷，那才能收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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