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的前后夹击，是必死之局。
但这里毕竟是论武之地，一切应该点到为止，不见血光，所以余凉学着上一局的临时撤势，她变掌为揪，扯起连晚亭的衣服将他往自己身后一带，想助他脱离险境。
谁知连晚亭借着这股力道，使劲把余凉往自己身前一甩，两人位置瞬间对调，飞转而来的天命刀贴向了余凉的后背。
众人惊呼出声，这怕不是要把人拦腰斩断了！
余凉汗毛竖起，立马沉住丹田，稳下内力聚集身背，在天命刀刚破开皮肤的一瞬间，终于震出内劲，将刀猛地弹开。
天命百炼刀猝然摔落，躺在了残梁断木之上。
余凉站在已成废墟的擂台中，一袭浅色道袍，背后一道横痕渗出了些鲜血，幸好伤口不深，没有血流如注，看起来不是很吓人。
——他爹的！
受到惊吓的余凉忍不住暗骂了一句粗话。说是险胜，怎么是这个险法？！
“余凉受了伤，我们师弟完好无损，这局当是我们悟禅胜出！”台下突然有人叫道。
余凉闻言皱眉，是哪个这么不要脸的人？她抬眼看去，是悟禅山庄的程崖。
好嘛，老仇人了。
其他人听了不服，回道：“能来到这正法大会的，皆不是什么混日子的寻常打手，刚才我们看得分明，是余少侠手下留情，点到为止才让连少侠有了回转之机！若这不是论武擂台，而是生死局，哪有这样的机会！”
程崖觉得好笑：“你也知道这是擂台，不是生死局啊，那擂台有擂台的打法，既然有如此反败为胜的可能，那抓住了这个机会又有何不可？”
“程师兄！”连晚亭突然喝止，朝余凉躬身抱拳，“是我一时求胜心切，竟累及余师姐受伤，险些铸成大祸。余师姐不仅有困我之能，最后还只身化解了险境，此局，是我输了！”
慧见主持赶紧出来打了圆场，既没有出人命，当事人又认了错，众人便也就此揭过，只剩余凉还在心颤。
虚惊一场后，在等待慧见主持正式宣布盟主之时，人群中的孟行云眉头紧皱，眼神挣扎，他频频看向余凉，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谁都没想到余凉能拿下盟主之位，孟行云也是，短短一年时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功力竟会成长到这般地步。
感受到了孟行云的目光，余凉不免担心了起来，于他看来，一个勾结魔教、身负血债的恶人，若是当上盟主该是何等的笑话？他之前愿意为她瞒下秘密，不代表愿意看着她一错再错，戏弄武林。
慧见主持朗声叫出了余凉的名字，余凉眼神紧盯孟行云，见他正要迈步上前，她便当即抢在他之前高声叫道：
“众位大侠听我一言！”
大家被她突然的叫喊止住了口中的贺喜，纷纷看向她。孟行云也顿住脚步，不明所以。
余凉接过慧见主持递过来的盟主玉牌，高举过顶，双眸眼神锐利，锋芒逼人。
她高呼道：“魔教断月楼为祸武林，兴妖作乱已经多年，为此我们太初每年皆会派出弟子，以远游之名，实则探察断月总舵秘址。不久前，我已知悉其总舵所在，更有清剿魔教之策，但事不宜迟，兵贵神速，正逢如此盛会，各大派翘楚云集于此，晚辈余凉，愿能以盟主之名，拜请各位立即动身，随我北上，诛杀断月教徒！”
众人本还担心这位年轻盟主能否压得住场子，谁知正殿前的余凉站得挺直，像是丝毫没有受到背伤的影响，她手中举着的盟主玉牌反射霞光，高声激昂，气势夺人。
这样的决定太过突然，大家心动之余又有犹豫，怀月与凌星却振臂一呼：“好！我们愿意同去！”
他们应了声，其他太初弟子也随即附和，紧接着更多人投袂而起。
喧闹之中孟行云只觉得头晕目眩，他从一个个高举的手臂间隐约能看到台上的身影，余凉目光灼灼，时而抱拳对台下道谢，时而大谈北上的行动路线。
她安排周密，像是早在心里策划了百遍，众人越听越觉得靠谱。
转眼入夜，约定了明日动身后就齐齐散去，只余下孟行云还呆立当场。
余凉缓步下了台阶，经过他身侧，“孟师兄，想必你亦会同去的，是吧？”
剿灭断月楼是剧情所需，她需要人手。
四周已无旁人，孟行云终于可以问出声：“你到底……意欲何为？”
“上奉山，诛断月，”余凉重复念了方才自己台上的口号，“这便是我要做的事。”
孟行云急急道：“可你——”
“可我一个曾跟风止夜狼狈为奸之人，怎会突然想要进剿断月楼？莫不是欲勾结风止夜，与他暗中设陷，想要把大家引了去，鸟入樊笼，使他们自投罗网？”余凉认为无可讳言，索性替他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没想到余凉如此明说，孟行云微微怔愣，一时不知道她这是坦白，还是反讽否认。
余凉饶有兴味地问道：“为何我就不能是迷途知返，对风止夜反戈一击？再或者，也可以是我一直与他作戏，骗其信任，为的就是能够找出总舵，打蛇七寸，一发破的！”
孟行云倏地转眸而视：“但沈庄主……确是，死于你手。”
他面目微颤，眼底是深深的痛苦与挣扎，他当然无比希望她说的是真的，一切只是她做的局……可是他没有办法骗自己，那一夜，风止夜亲口说的就是她杀了沈长淮，她也没有否认。
余凉：“断月楼屠灭悟禅已是定局，即便我那夜不去悟禅，沈长淮也是活不了的。”
“那你为何亲手杀了他？你与风止夜到底想做什么？”孟行云不听辩解，执意寻一个真相。
余凉侧步靠近，“真相我给不了你，但结果我可以如你所愿。随我北上奉山，你定然可见断月楼是如何在我手里覆灭的。”
说罢，她拔出腰间匕首，强行塞入他手里，“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我绝不还手，我若还手，你大可马上叫喊，将我的事宣之于众。如何？孟师兄，赌一把吧。”
余凉神情坚定，一如她当年坚持只身前往匪寨的模样，孟行云多有触动，最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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