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贺兰延挺着伤出了驿馆,身上揣了一堆信,直奔观雨阁。
宋灵淑用过早膳,百无聊赖坐在内厅等消息。萧维膑命杨主事去宣褚署重查考课,有意将他支走,以防他又给人通风报信。
巳时将过,王办事才匆匆忙忙赶回来。
“禀萧侍郎、宋中丞,东司的人已经去都押衙传唤陆蒙,中书省与门下省的几位都到了,还有右仆射程太傅也在。”
宋灵淑与萧维膑对视一眼,各自露出玩味的笑,“陆家的排场够大,放西京也是首屈一指,连程太傅一把年纪,也急着赶到东司!”
“就是不知,他们是关心赵将军和傅都头之死的真相,还是担心陆蒙当不上这个兵马使……”
今早天蒙蒙亮,她就派人去告知赵家,让他们在皇城门口大闹,状告陆蒙谋害赵光逢,为了兵马使一职,又纵火烧死傅江一家十余人 。
赵家母子身穿素麻衣,跪在皇城门口哭诉,过往的百姓见之,不免为之动容。
不消半个时辰,几乎整个洛阳城都知晓此事,原本左右都押衙内斗之事,又被重新提及。
赵家这一闹,就算这份任命诏书即将宣读,东司也不得压下,将两个案子查清,再作任命。
宋灵淑起身伸了懒腰,淡笑道:“走,该我们上场了!”
……
皇城东司,中书省衙署。
宋灵淑和萧维膑跟着书吏引路,进了衙署内堂。
内堂两侧来了十余人,几乎整个东司和留守府的重要官员都已到齐。
赵家母子跪于堂下,赵夫人两眼泛红,被丫鬟半搀扶着。
卢恪、郝斌各立一边,旁边的便是中书侍郎费椿,左右散骑常侍陆绩和孙正,坐于左侧主位的便是右仆射程晋芳。
陆绩是陆家嫡系子孙,陆蒙是后来才归入本家,得了本家庇护,才敢肆意妄为。否则仅凭陆蒙的出身,如何也不至于这般阵仗。
程陆两家是洛阳最显赫的家族,程太傅年逾七十,在东司本就是荣养天年,今日也专程为了陆蒙出来。
都押衙归留守府下辖,赵光逢和傅江两起案子又发生在洛阳城内,副留守柳成平就成了今日堂审的主司,河南府少尹从旁协助。
除此之外,连秘书监也派了人来,倪一齐不在意满堂肃然,朝二人微笑点头。
宋灵淑与萧维膑暗自交换了眼神,这阵仗比他们想得更‘隆重’。
二人朝上行了一礼,堂内众人脸色各异,陆绩直接冷着脸,别过目光。
今早赵家在城门口的状告陆蒙众所周知,但昨日追查傅江家中火灾缘由之事,却鲜少人知晓,只陆家与程早已知心知肚明。
看见陆绩冷脸的人都疑惑,平日里陆家最喜四处结交,曾对知铨也多番邀请,今日态度有异却有些不寻常。
程太傅保持着威严姿态,随口问了两句东选之事,萧维膑也随口应承,并不详说。
柳成平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丝毫没问两人前来所为何事,就对旁侧的张从事道:“快,给二位知铨抬两把坐椅。”
“谢柳府正好意,下官二人并非旁听,而是宋中丞找到了重要证据,此番是带着证人前来。”萧维膑立刻抬手阻止,直接摊开了明说。
满堂内,只有程太傅和主审的副留守才落座,其余比二人官职高者,皆站在堂侧。这位副留守表面装作谄媚知铨,实则是想让他人不忿。
宋灵淑心知柳成平不安好心,上前一步禀道:“自赵将军出事后,下官便去过赵府验尸,也曾去过都押衙询问,将赵将军的案子回禀了长公主。”
“昨日傅府出事,下官与宋推官便在院内寻到了些许蛛丝马迹,便一路顺着线索,才找到了重要的证人和证物。”
“今早听闻赵夫人与赵公子来了皇城,想着纵火害死傅都头一家的凶手,或许与害死赵将军的是同一人,便与萧侍郎前来回禀。”
柳成平恍然回忆,“本官记得,宋推官与你是兄妹,难怪你二人能融洽配合。却不知昨日宋推官为何会身受重伤,难道是发现凶手行踪后,被凶手报复所致?”
“是凶手命人在暗中下手,将宋推官推入滚烫的石炉上,只为阻止他查下去。宋推官与两个差役全身被烫伤,幸好援救及时,才无性命之攸。”
“凶手如此胆大妄为,暗害留守府推官,是未将朝廷的法度放在眼里,只盼今日能令其伏法,才能对宋推官有所抚慰。”宋灵淑一一如实回禀。
前头柳成平已经点明她与宋远潮的关系,她也不掩饰了,直言让凶手伏法。
随后看了眼赵夫人道:“今日一早,听闻赵家控告陆都头,这才匆忙赶来,想来赵夫人也找到了一些线索……”
赵夫人已哭得声音嘶哑,轻点头作回应,随后朝上戚声叩拜道:“将军那晚毒发时,曾多次提到新厨子送来糖水鹌鹑,民妇从未听说这种做法,便让人去探查。”
“后来才知,那位新厨子自称汪林,原是皇城内的一个普通书吏。他出身襄州,家中长姐嫁给了都押衙衙前将邓仁,因屡试不中,邓小将才给他捐了书吏的差事。”
“那糖水鹌鹑是抚州小食,汪林与其家人从未去过抚州,家中也并非厨子出身,怎会做抚州的小食?”
“民妇本想将此事告知宋推官和宋中丞,只因未查明,又涉及都押衙内官,无凭无据有空口污人清白的嫌疑,遂想着先查明去向……”
堂内众人听到此,皆微微讶异,脸色变得凝重。
宋灵淑暗自打量一眼周围,除陆绩几人面色越发沉凝,柳成平有些毫不在意,程太傅看不出表情,双眸微阖,似乎只是压场,并不在意结果。
看来今日她并非毫无机会,只要陆蒙这个都押衙兵马使当不成,就算坏了齐王的计划。
赵夫人缓了片刻,接着解释道:“民妇找值守的士兵一一询问,又找到牙行处,牙行收到都押衙要找厨子的要求,根本不敢怠慢,更无可能将此事提前说出。新厨子不是牙行的人,更不是牙行透出消息,除此之外,唯有都押衙内的人知晓找厨子之事。”
“民妇当时以为是人多嘴杂,才让坏人有可趁之机。民妇便让义儿去城门值守处探查,想找找有无此人离城的消息。正巧得知六日前,曾有位抚州的来的厨子被人赶出城,后遇到一位穿轻甲的副将,又将他带回了城。”
“这位副将,正是陆都头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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