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视线落在聂明哲身上，神情若有所思。
左右皇帝不是她亲生的儿子，下面几个皇子谁当皇帝对她来说都无所谓。现如今，皇帝和她之间的隔阂是不可能修复了，就是表面的母慈子孝也眼瞅着要演不下去了。
若是换个皇帝……
聂明哲此人，聪明仁义，只要不招惹他，他应当不会主动来找她这个皇祖母的麻烦，说不定为了得一个好名声，还要恭敬的供着她……
这样想想，皇帝说的也没错，皇子的确不需要太多。
聂明哲上位就不错。
从前是她想错了，想着聂昊穹的身上到底淌着林家人的血，可他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却又偏偏有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和脑子。
他对上聂明哲的胜算实在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即便他真的赢了，万一借着她的支持上位，后面又开始计较他生母的事情，她可就真是养虎为患了。
如此衡量一番，太后越发觉得聂明哲上位要比聂昊穹上位的好。
“皇帝言之有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吧。”太后轻叹一声，“哀家私心里是想让你放青钰一马的……若你为难，也就罢了。他们是夫妻，原本也该荣辱与共。”
景阳帝愣住，有些搞不懂上一句还在帮林青钰求情太后，怎的忽然改了口？
“若母后当真心疼林氏，朕倒是可以许她入宫陪母后，只是日后她就在母后宫里的小佛堂里念经就好了，母后觉得如何？”
太后点点头：“哀家一切都听皇上的安排，只要皇上做了决定，哀家没有不同意的。”
景阳帝眸子冷下来，盯着太后，太后依旧是从前菩萨一样的慈悲面孔，让他想发作也找不到理由。
“既如此，明日就让林氏入宫吧。”
太后点点头：“哀家会让人打扫除一间屋子出来，随时等着人入宫。”
“有劳母后了。”
原本是来找太后麻烦，可没想到太后忽然转变了态度，景阳帝是黑着脸从太后宫里出来的。
聂明哲和盛如娇倒还好，知道景阳帝是什么人，也不受他情绪影响。
但林皇后的脸色却十分难看，亦步亦趋的跟在景阳帝身后，想叫住他又不敢似的。
盛如娇开始看的挺有意思，后面就觉得腻歪了，手指捅了捅聂明哲，用眼神示意他看林皇后。
到底是嫡母呢，赶紧帮帮人家。
聂明哲有些无奈，但还是上前道：“父皇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处理，儿臣就先带太子妃出宫去了。”
景阳帝现在最信任的就是聂明哲夫妻，听说两人要出去，皱眉：“朕昏迷的这些日子，朝堂内外你处理的很好，现如今朕处理什么事情也不需背着你。”
这算是景阳帝明确给出的台阶了，他要和聂明哲做一对互相信任的好父子。
“儿臣多谢父皇信任，但……”他视线看向林皇后的方向，淡淡道，“总有些事情儿臣在场不合适。”
景阳帝也想起了林皇后，他心中先生一惊随后又很快将惊讶压了下去。
他能说，刚刚他一直没想起来林皇后吗？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不过这次景阳帝倒是没有任何愧疚，毕竟他昏迷的时候，林皇后做了什么事情他是一清二楚。
他对林皇后的感觉是彻底变了，但聂明哲说的也没错，他的确不好留在这里看他处置林皇后。
“东唐使者可是快要启程回去了？你和太子妃代表的朕和朝廷去看看他们，之后就回府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朕会派人传你。”
“儿臣告退。”
聂明哲带着盛如娇离开，开始的时候盛如娇还落后了聂明哲半步的距离，但聂明哲故意将步子慢下来，很快两人就并肩而行。
两人宽大的衣袖挨着，或许是遮掩了握在一起的手？
景阳帝一直注视着他们离开，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宫门口。
“太子和太子妃感情很好。”他道。
林皇后闻言，立刻顺着皇帝的话道：“太子和太子妃佳偶天成，珠联璧合，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一对。”
景阳帝转过头看着一脸惶恐、讨好的林皇后，只觉得面前的人无比陌生，好像压根不是记忆里那个娇俏柔媚的小姑娘。
是了，他都是要做皇祖父的年纪了，她就算比他小几岁，又怎么可能还是当年的小姑娘。
“当年朕和皇后也是这般情投意合。”
林皇后面色一喜，上前一步：“臣妾也记得……”
“皇后出神宇文世家，自幼饱读诗书，朕和她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可后来是什么时候变了呢？是你入了王府之后？”
景阳帝转过头看着面前的人，“是这样吧，朕应当没记错。”
林皇后浑身哆嗦，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皇帝说的皇后不是她，是聂明哲的母后。
她看着面前的景阳帝，半晌才从打颤的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皇上、皇上是在怪臣妾吗？臣妾第一眼看到皇上就爱上了皇上，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臣妾可以什么都不要。”
“你想要的朕都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说出来，朕听听有什么是朕疏漏的？”
景阳帝表情认真，似乎只要林皇后说了，他就会补给她似的。
若是从前，林皇后肯定会含蓄的表示一下自己对皇帝的感情不是财物可以衡量的，景阳帝也一定会顺势给她更多赏赐。
但她从未有像现在这一刻脑子清楚，景阳帝平静的语气下面裹挟着的寒意，几乎要把她冻成冰块。
“皇上您怎么了？您这样，臣妾很害怕……”
林皇后哭着跪在景阳帝面前，扯着他的龙袍，满脸的哀婉。
“臣妾愚笨，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忽然不喜欢臣妾了，但臣妾对皇上的心一直没有变过啊……臣妾这一生都是为了皇上活着，若皇上不要臣妾了，臣妾还不如去死了的好……”
景阳帝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的笑了。
“皇上……”
“你现在死了，朕必定让你死后极尽哀荣，如何？”
景阳帝说完眯起了眼睛，嘴角微微上翘，似乎觉得这实在是个好主意。
林皇后瘫坐在地上，脸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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