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萤见她脸色白得像纸，眉头拧成一团，虚弱得连椅子都坐不稳，终是不忍再刺激她。
“这笔账我慢慢跟你算，毕竟来日方长。”
看着她扬长而去，孙盈月终于忍不住高声痛喊，丫鬟们听到声音纷纷冲了进来，有血自她小腿流出，这里要生的节奏，一点也不敢耽误去找了稳婆。
孙盈月是苏流萤亲自调理的，胎象一向很稳，但孙盈月刚才情绪起伏受到惊吓，苏流萤知道这是要早产了。
但她不想管，她没有阴狠到让孙盈月血崩难产已经是她仁慈了。
她向来知道人心险恶，她没想到嫉妒也能让一个人面目全非，还能以此去杀人。
难怪孙盈月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将李雪娥嫁给弟弟，原来这就是答案。
孙盈月不说，她都不知道戴维逸装得如此深情，更不知道她曾有过两面之缘的江之游青睐她。
十九年前她心里只装着母亲，后来只装着弟弟，其他人和事她根本就无暇顾及，也不想去顾及。
如果她知道孙盈月心里的妒忌，她一定会早点带着弟弟远离京城，原本她就不打算长久待在京城。
孙盈月害自己的事到底是苏流萤的心结，她当晚就去了草堂那边，在草堂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上山采药。
唯有采药能让她静心，摒弃一切杂念。
次日傍晚她才回到苏府，小厮就告诉她李大人求见，已经等了她半天。
苏流萤一下没反应过来：“哪个李大人？”
“郡主，求您救救阿月吧。”李升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下，“阿月她难产，已经生了一天一夜，再生不出来的话······求郡主救救她。”
原来是孙盈月的夫君。
苏流萤淡淡道：“生孩子找稳婆，我是郎中。”
“郡主，阿月说，让你救孩子。”李升说完这句话两行滚烫的泪水从脸颊滑下来。
只说救孩子，这话已经意味着什么，孙盈月仿佛早有预料，当时就要她答应救孩子。
苏流萤跟着李升进入院子的时候刚好听到一声生了。
李升大喜，先一步冲了进去。
苏流萤步入内室，看到稳婆手里抱着个通身乌黑的孩子，李升则靠在床榻旁心焦的问气弱若游丝的孙盈月如何了。
孙盈月似浸过水一般，目光涣散望向孩子。
李升会意的从稳婆手中接过孩子，看到孩子的模样，悲痛说道：“阿月，孩子恐怕······”
孙盈月霎时间似被注入力量一般，一手扯过孩子，瞧见孩子的模样忙问：“她来了吗？她答应救孩子的，她答应过的。”
苏流萤走过去，从李升手中抱过孩子，孩子脉搏非常弱，几乎摸不到。
她将孩子反过来，一手撑着孩子胸腹，一手不停的按揉着孩子后背。
孙盈月见孩子在她手中，虚脱的躺了下去。
忽然听到稳婆高呼：“不好了，夫人血崩了。”
苏流萤顺着稳婆的声音望去，孙盈月腿下的被褥全被染红。
李升又扑通对苏流萤下跪：“郡主求您救阿月。”
苏流萤蹙眉，她虽然恨孙盈月杀了自己，但现在让她眼睁睁看着孙盈月流血而死，心中还是不忍。
但是，她看了眼手中的孩子，错过这刻钟的医治孩子也活不了。
“她和孩子，你选一个。”
李升毫不犹豫选了孙盈月。
孙盈月突然睁开眼睛，朝床榻旁的苏流萤扑过来，用最后一丝力气扯着她的衣裳：“救孩子，救孩子。”
这是孙盈月的选择。
苏流萤应道：“好。”
孙盈月露出欣慰的微笑：“对不起，你的尸首在······在······”
她的手垂了下去，人跌回床榻，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阿月！”李升抱着孙盈月的尸首痛哭。
苏流萤救活了孩子，李府一个出生一个往死。
李雪娥说过除了父母过世，否则此生不再踏入李家一步，她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她披麻戴孝站在棺材旁，看着孙盈月冰冷的尸体，思绪万千。
她以为这辈子对母亲只剩下恨，没想到母亲死后，她又想到母亲曾经对她的爱。
终于，大滴大滴眼泪从眼角落下，她趴着棺材跪了下去：“娘······”
苏流萤没有到李家拜祭，若孙盈月值得同情，谁又来同情十九年前被孙盈月无辜杀害的她，谁又来同情十八年来无依无靠的弟弟。
怨也罢，恨也罢，都随孙盈月的死结束了。
她的尸首，找不到也罢，反正现在她一定要活着。
此时此刻，她很想沈璃，很想弟弟，已经一个多月，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
她只收到过两次他们的信，一次在路上，一次说即将到达西越。
苏流萤收到信那是半个月前的事了，此时沈璃率领五万大军已经驻扎在西越边境的隐秘之处。
早在策划攻打西越时，沈璃已经拿到西越完整的堪舆图，此时在主账内重复研究区域的详细图。
沈璃与几名老将，以及例外得到参与其中的梁汉铭，敲定最后的决策，明天夜里开始先自西越的西北部几个部落进行夜袭，占领那些部落后先伪装成西越人，军队驻扎西越后夜里再继续扩张占领地域······
此时西越人不会想到会有人闲得无聊去攻打他们，只要够快狠准，杀出一个突破口非难事。
议事完毕，众将散去后，沈璃问梁汉铭怕不怕，梁汉铭灿然一笑：“有何可怕的，上阵杀敌为国为民，就算死又何惧。”
沈璃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如果梁若萦知道她弟弟有这份气魄，肯定很开心。
梁汉铭没有辜负他多年来的暗中培育，除了他请的师傅教得好，本身也要梁汉铭身心有正气。
梁汉铭从主帐走出来，抬头看着满天星斗，忽觉自己的胸腔如这星空一般浩瀚。
他的心不应该装女儿情长，而是家国天下。
日出又日落，数支有备而来的队伍混入夜色里悄悄摸过西越边境，往最近的部落统领地移去。
两个时辰后，他们到达目的地，开始了残酷又正义的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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