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瞧着你瘦了那么多？可是进了夏日里胃口不大好？我从家里带了自家做的酸杏，晚些我叫人送到你那里去开开胃。”
这样态度热络亲切的这宫里霍清荷记得的就只有谢贵人了。
谢贵人今日穿了一身夏日里极为清新的湖蓝色宫装，她皮肤白皙，说话时语气温柔，看着跟个知心姐姐似得。
只是无事献殷勤。
霍清荷也实在是不习惯这样的热络。
“贵人从家里带进宫的酸杏，嫔妾怎么好要贵人的东西呢？近来大抵是苦夏的缘故，倒是多谢贵人关心。贵人别在这日头底下说话了，咱们先进去吧。”
进了坤宁宫里说话自然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这位谢贵人倒是稀奇，见了谁似乎都是一张笑脸，从她脸上似乎就不会瞧见什么怒色之类。
对着谁说话也十分亲热，这并不是单单对着霍清荷的。
谢贵人大抵也是察觉了，她收回了想要拉住霍清荷的手，顺着霍清荷的话说并肩往坤宁宫正殿走。
“只是妹妹这样的情容。只怕是要叫人多想了。”谢贵人的这一声有些低。
霍清荷明白了谢氏的意思，她有些意外：“是，多谢谢贵人提醒。”
她和谢贵人是一前一后进的正殿，还没到正点，到的早的还是那些人，还没到的也还是那些人。
霍清荷在她的位置落座，谢贵人就在她上首，两个人倒是又能在一起说些话。
不过在正殿里说话显然是没有在外头说话那么方便的。
霍清荷留心看了看这会儿已经到的妃嫔，面熟的那些自然不必说，她主要是留心看了看不大面熟的嫔妃。
但看人时要紧的就是不能看得太过刻意了。
于是霍清荷看得便很慢，她半圈儿人都还没看完，忽的听见了通传声。
“林婕妤到。”
霍清荷停顿了一秒才跟着众人看了过去。
按说林婕妤是宫女侍婢出身，但是林婕妤进来时但从仪态规矩上却并没有任何的差错。
明明都已经是六月里的天了，林婕妤手里却抱着汤婆子，她穿着一身玉色折枝虫草暗纹彩晕锦窄的宫装，她的身形才是真正的瘦削，面色也微微发白。
和林婕妤比起来，霍清荷那点儿憔悴都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林婕妤穿得素净，头上的首饰却称得上是华丽，单是那摇摇欲坠的支金镶宝石凤踏祥云钗便够叫人移不开眼了，手上的那对暖玉玉镯又与腰间的暖玉玉佩交相呼应。
霍清荷和谢贵人一同站起身：“林婕妤万福。”
正殿里比林婕妤位分低的都站起身了。
霍清荷从前还真对林婕妤没什么印象，此时瞧过了便细细记下了。
林婕妤空出捧着汤婆子的手站起身：“不必多礼，都坐吧。”
前方的庄妃和阮婕妤都只是站起身而已，但就不必行礼了，这只是给林婕妤面子而已。
“你的身子好些了吗？快来坐吧。去把那边儿的窗给关了吧。”
说话的是庄妃，她与薛皇后关系亲厚，这会儿吩咐起坤宁宫的丫头来也十分从容自然。
林婕妤望向她，脸上的笑色有些寡淡。
她捧着汤婆子往她的位置上去走得有些慢，但众人都不自觉地紧随着她的行动。
见林婕妤不搭话，庄妃眼底滑过了然之色，她抬头看了看边上的阮婕妤。
阮婕妤的神色要从容些：“是，林婕妤快坐吧。你的身子养好了吗？”
这一个二个都问候着她的身子，林氏的眼底闪过厌恶反感之色，她一点儿笑的意思也没有。
也不用丫头扶着，就抱着汤婆子坐在了阮婕妤前方的位置。
正殿里正尴尬着呢，可巧外头有人进来打破了沉默。
宫女通传的声音还没传进呢，曹嫔的声音便已经传进来了。
“今日本宫来得够早吧？今日听着里头静悄悄的，想来本宫今日是来得早早的。”
有宫女掀开了帘子，但见曹嫔扶着竹石的手大摇大摆地进来。
曹嫔这一胎已经满了五个月，如今也能从单薄的夏装看出些起伏了。
庄妃悄悄呼了口气，她自己本也不是个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的人。
“曹嫔妹妹来了，你如今有着身子快坐吧？太医说你这一胎如何了？本宫看着你气色不错，想来这一胎是不错的。”
庄妃只顾着缓和此时殿内的气氛，倒是全然忘了林婕妤才出了小月子，这会儿她满口都是曹嫔的身子，自然是无形中戳中了林婕妤的痛楚的。
才落座的林婕妤当即脸都黑了。
下首的阮婕妤察觉气氛不对，真是恨不得离身下这位置远远的，她可真是一点儿也不愿触到林婕妤的霉头。
偏生曹嫔也是个心大的，听见庄妃的问候还十分得意洋洋。
“多谢庄妃娘娘关切。嫔妾听说庄妃娘娘怀大皇子时害喜便十分严重。太医说嫔妾这一胎什么都好，只是嫔妾这肚子里的孩子闹腾，也是闹的嫔妾害喜得厉害。”
曹嫔嘴上是抱怨的语气，但从她说话时眉飞色舞的神色，便能知她此时是无比得意的。
庄妃看着曹嫔落座之后便也跟着安然落座：“能吃得下去便好。女子遇喜本就艰难，曹嫔更该小心才是。”
这会儿池贵妃和周嫔都还没到，宜贵嫔又还在禁足中。
倒是没人能杀一杀曹嫔的得意了。
曹嫔闻声“咯咯”一笑：“庄妃姐姐说的是，女子十月怀胎自然是不易，只是嫔妾想着能为官家诞下子嗣延绵，便也就不觉得艰难辛苦了。”
“哟，只可惜这会儿陛下不在，听不见曹嫔你这一番肺腑之言了。”
这一声有些突兀，但却莫名的恰到好处。
众人闻声站起，听声便恭敬行礼。
“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
“都起来吧。曹嫔有孕，本宫可受不起你的礼，改明儿啊，只怕是陛下也受不了你曹嫔的礼了。”
果然，还得是池贵妃的气焰才能镇得住曹嫔这这样的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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