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引嘉先顺着官家的话轻轻地“嗯”了一声。
边上春柏也为她添了一碗乌鸡汤，她一面说着话一面便搅动着汤匙。
“陛下的意思臣妾明白了。不说林婕妤自己，就是林家，当初也是有大功的。林婕妤这么多年也尽心伺候着陛下，这回小产也实在让她受委屈了。只是臣妾多嘴一句……”
薛引嘉恰到好处的停顿了一回。
“如今林婕妤住在长春宫里，主位是昌嫔，若是晋了林婕妤的位分，那到时候林婕妤也要做主位，岂不是要迁宫了？”
“宫里何来昌嫔？”裴元徽没有皇后那样斯文，端起酸梅汤便喝了，说这话时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而已。
边上的晋阳连忙将空碗撤下。
“你们都出去。”
这话是官家说的。
内殿里近前伺候的人闻声俱是一肃，知道帝后有要紧话要说，谁也没敢耽误，放下手里的东西便退了出去。
薛引嘉早在官家那句“宫里何来昌嫔”话音落时站起身了。
“臣妾失言。”她微福了福身。
这回裴元徽没动，他漆黑的瞳仁像是能直接把薛引嘉的一切小心思给看穿。
“皇后起来吧。你继续说。”
薛引嘉又停顿了两秒才站起身，她坐了回去，倒是没忘了还要说什么。
“宫中的规矩是四妃六贵嫔九嫔，如今不论是贵嫔还是嫔位如今都还是有空缺的，自然了，妃位上如今也还是有所空缺。陛下既然说要晋一晋林婕妤的位分，不知陛下想给林婕妤什么样的位分呢？”
如今贵嫔上只有明贵嫔和宜贵嫔，嫔位上是曹嫔、周嫔、昌嫔她们，再多一个嫔位确实是没什么，只是偏生是林氏那个……
薛引嘉垂了垂眼，显然是在心里认为林氏不配的。
裴元徽此时已经动筷了：“周氏才进宫一年，如今便也已经是嫔位，林氏伺候朕多年，如今却比周氏的位分还低，这本就是委屈了林氏。朕如今是属意先给林氏一个嫔位，再给林氏一个封号。”
薛引嘉听着官家说完也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如何，她柔柔一笑点了点头。
“陛下思虑周全，倒是臣妾欠考虑了，这事儿原本该在林婕妤坐小月子时便该给林婕妤有所安抚的。那明日臣妾就叫内务府拟定了封号来给陛下过目。”
裴元徽摆手，心中显然是已经有了主意了。
“不必让内务府想封号了，朕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封号了，与林婕妤是最相宜的。”
薛引嘉自然看得出官家对林婕妤的不同，她微微倾身：“那臣妾就洗耳恭听了。”
裴元徽没有任何停顿地吐出一个字：“诚。”
诚嫔。
薛引嘉喃喃了一回“诚”字，脸上也露出了浅笑：“诚，这个字好。林婕妤伺候陛下一向是至诚至善的，除了她，这宫中倒是也没人能担得起这个字了。”
裴元徽“嗯”了一声：“皇后说得极是。”
薛引嘉连连点头：“那择日就让内务府预备着诚嫔的晋封之事了。只是臣妾倒是想到，上回中选的秀女中，譬如陆贵人等位分都并无变化，如今新人进宫，谢贵人她们俨然是与她们平起平坐，借着这回诚嫔晋封，不若也给她们晋一晋位分。宫中也有许久没有宫妃晋位了。”
知道官家的心意之后，薛引嘉此时便已经改口了。
昌嫔、陆贵人她们都是三年前大选时进宫的了，只是上回进宫的共八位秀女，这三年下来位分都是没有什么变化的。
裴元徽这会儿都不大记得什么陆贵人这号人物了。
“那就按照皇后的意思，一并晋封了吧。只是有一样，旁人晋封不能与林氏在同一日。”
果然，官家对于林氏是独一份的看重。
薛引嘉不是滋味地应下了。
至于昌嫔之事，官家也给出了解决法子。
“等林氏封嫔之后，长春宫的主位便是林氏，至于昌嫔，让她老死在长春宫。”
官家说这话是带着无尽的冷气，天子之怒，此时已经称得上是收敛了。
毕竟当初林氏小产那日，才真正是天子之怒，雷霆万钧。
薛引嘉顿时就明白了，按理说宫中犯了大错的宫妃是直接扣到冷宫去老死的，只是官家却让昌嫔老死在长春宫，那就是要将昌嫔的生死交给林氏的意思。
薛引嘉的肩膀有些僵硬，她勉强露出和缓的笑容：“是，这事儿本就是昌嫔的罪过。”
“用膳吧。”裴元徽压根就没有继续提的意思。
薛引嘉见势也不再提，只在晚膳过后她才提了提周太后六月二十八寿辰之事。
这一顿膳官家用的并不尽兴，晚膳过后倒是多喝了两盏茶。
“皇后的意思朕明白了。既然是太后的寿辰，届时朕自然是会露面的。皇后放心。”
有些官家给的准话，薛引嘉才算是能彻底放心。
毕竟届时宗亲都要到，若是官家仍旧不出面，难免情面上会有些说不过去。
晚膳过后春柏从外头端了汤药进来。
“皇后的身子太医上回来诊脉是怎么说？”裴元徽坐在一旁问。
“皇后最怕苦，甜果脯预备着吗？”
帝后情深，自然是春柏她们所盼望着的，她连忙回话。
“太医上回来时说娘娘的身子还是那样，仍旧是要静养才成，娘娘的身子虚，不能进补的太过，就只能用温补的方子慢慢调养。”
薛引嘉适时露出愧疚的表情：“是臣妾无用，让陛下担心了。”
裴元徽摆手，因为薛引嘉低着头自然也就听不出此时薛引嘉的心声。
“一切以皇后的身子为重。你的身子不好，那些事儿交给池贵妃去办就是。”
薛引嘉再次说了一声怪她自己不争气。
皇后的身子如此，官家到坤宁宫歇息时自然也是不大会叫水的。
帝后一夜无话好眠，只是次日官家一早离开坤宁宫，林婕妤要晋位的消息就在六宫传开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按说宫中只有妃嫔生产皇子公主之后，还有就是妃嫔伺候久了才能称得上是有功，这才能得晋位分。
只是真要说起来，这一切还是要看官家的意思。
若是官家喜欢，随便找个什么由头不能晋封呢？
说到底还是看官家的心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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