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子一顿，脑子空白了几秒，随后默默拢紧身上的衣服，颇有一种卖艺不卖身的倔强。
陈三元差点被他气笑，梁竞舟除了在陈晏旁边，平常时候不爱说话，他敲了下鹰子的脑门。
“海城生意可不是那么好接手的。”
“你多理解舟哥的良苦用心。”
鹰子还在回味陈三元的说法，当天晚上，出事了。
梁竞舟通过线人拿到梁朗明当初在部队立功的更多信息以及线索，正要离开的时候，山林里传来一声枪响。
线人当场死亡，陈三元开着车子掩护众人离开，老小孩站在鹰子后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立刻反水。
好在梁竞舟对他早有防范，一个剪刀腿直接把他踢飞，老小孩身体灵活，抱着梁竞舟不撒手。
远处枪声不断。
鹰子眼珠子发红，恨不能活生生咬下老小孩一块肉，他和梁竞舟打配合，要尽力甩来老小孩。
老小孩忍痛接下鹰子一脚，同时从裤兜摸出一把火柴，他要和梁竞舟身上的线索同归于尽。
陈三元面色惊恐，车轮一转，就听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他直接朝二人碾压过来，鹰子就地反扑，双手握住老小孩过肩摔，把他摔到车轮下。
陈三元疾驰而过，老小孩发出一声惨叫。
鹰子拽着梁竞舟站起来，一轮子弹穿过，结巴惨叫一声，倒在梁竞舟眼前。
他胸口处好几个大窟窿，疯狂往外冒血，梁竞舟一把接住他，结巴疼的眼珠子涣散，却还挣扎着开口。
“舟舟哥，这这这下我也替你，替你挡了子弹了。”
结巴死在梁竞舟怀里，死前还在回应那天鹰子的话。
鹰子哭的泣不成声，眼下却不是哭的时候，梁竞舟要把结巴的尸体送上车，老牛掩护他们。
在即将上车之前。
原先已经倒下的老小孩眼神淬毒，再次扑了上来，梁竞舟拽了一下鹰子，他已经看到一个兄弟死在眼前，不能容忍另一个兄弟再死。
刀子扎在他身上，只露出刀柄。
鹰子瞳孔一缩，就要跟老小孩缠斗在一块，老小孩撕开身上衣服，肚皮上绑着炸弹，他张嘴哈哈大笑，牙缝中间都是血。
“舟哥，鹰子，三元，你们往这看，看我身上是什么，我来就没打算回去。”
鹰子眼神愤恨，挡在结巴尸体前边，“老小孩，你他娘的还有没有良心，你他娘的在黑窑，一群狗东西趴你身上的时候是谁把你救出来的！”
“舟哥让你亲手扒了他们的皮，你就是这么回报舟哥的吗！”
老小孩眼底闪过一丝痛苦，他是被人拐卖进黑窑的，因为长相清秀，里边有那些变态的，专门喜欢年纪小的。
黑窑给老小孩喂了药，让他他一辈子长不高，没人知道老小孩究竟多大，从见到他的时候他就这样，后来还是这样。
枪弹不长眼。
老小孩不知道是条件反射还是内心愧疚，他站的方向正好替鹰子挡了一波子弹，身上中弹，他站都站不住，双腿重重跪在地上，朝着梁竞舟的方向。
“我知道我对不起舟哥，但我没有办法，我家里人还在他们手里，我对不起你们，下辈子再跟你们当兄弟！”
他朝梁竞舟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就是这个机会，梁竞舟动作飞快，一把把结巴尸体推给陈三元，“带着结巴走！”
他猛扑抱住老小孩往旁边滚去，在陈三元和鹰子惊恐的眼神中，梁竞舟死死压住老小孩，地上炸出一道血花。
远处风声阵阵。
陈三元和鹰子拼命救下浑身是血的梁竞舟，他都快成筛子了，浑身冒血，结巴尸体掉在地上，无人收殓。
老牛还在顽强抵抗，看了眼这边，光头上没结疤的伤口再次撕开，他大吼一声，“带舟哥走！”
远处山林如同一只蛰伏的猛兽，张大嘴等着吞并所有进入山里的人或者动物。
老牛扛起地上结巴的尸体，一头扎进山林，随着枪声，义无反顾的跳山。
这群兄弟。
不管年纪大的年纪小的，谁不受梁竞舟的恩惠，他们愿意为梁竞舟付出生命。
和老小孩不同。
老牛是自己投奔梁竞舟的，他不是海城本地人，家里闹饥荒，跟着队伍要饭来的。
他底下还有个妹妹，老牛个子高，每次都能找到很多吃的，原本相安无事，可老牛去要饭的时候，妹妹被一群人糟蹋。
想不开跳河了，老牛一个人杀了那一群人，惊动派所处，要抓他偿命。
老牛想不通，为什么那群人糟蹋妹妹没事，他报仇就有问题，老牛问了海城的乞丐，谁最不怕当官的。
谁是坏人，要最坏最坏的那种，乞丐指的正前方，老牛却往反方向走。
他那时候怎么想的呢，他觉着，妹妹死了，自己活不活无所谓，他就是不能给那群畜生偿命。
就这样走吧，哪怕是被人一枪打死，那也算是他自己寻死的。
他在道路尽头遇见梁竞舟，乞丐没说错，梁竞舟不怕当官的，他保下了老牛，替他妹妹立了个坟。
从那以后，老牛这条命就是梁竞舟的。
陈三元几乎是一边哭一边开车，梁竞舟中间短暂醒过一次，双手都是血，他无力抬了抬胳膊，问，“结巴呢。”
鹰子怕他撑不过去，没敢说实话，“在呢舟哥，结巴在后边。”
梁竞舟昏昏沉沉，声音若不可闻，“还有老牛，都要回去，一个都不能少。”
“一个都不能少，结巴，带着他，带着他。”
陈三元也没忍住红了眼眶，滚烫的眼泪滴落在梁竞舟手背上，他怎么说，说老牛抱着结巴跳悬崖了。
他不能说，只能紧紧握住梁竞舟的手，声音哽咽，“舟哥，不会少的，你要撑住，兄弟们还等着你呢，你还没替叔叔阿姨报仇。”
“还有嫂子，嫂子在家等你呢，”
或许是听到陈晏的名字，梁竞舟嘴里呢喃换成陈晏，他无力垂下手，指尖正好碰到裤兜。
那里边硬邦邦的。
装的是他和陈晏的结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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