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门在楚风的身后无声合拢，将周毅最后那句沉甸甸的 “国士无双” 隔绝在内。走出会议室，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每一步踏出都带着沉滞的力道，右腿伤处传来的疼痛此刻反而成了某种真实的锚点，将他从复杂的情绪中稍稍拉回现实。秦清瑶紧紧跟在他身侧半步之后，没有伸手搀扶，但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无声的壁垒。
“小风！清瑶！” 秦向天在他们走出会议室的瞬间，就快步走了过来，眼睛在两人身上焦急地扫视着，看到秦清瑶腰间重新佩戴的警徽和配枪时，明显松了一口气，赶忙上前问道：“怎么样？国安的人怎么说？他们没为难你们吧？”
秦向天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略微有些发干。他接到国安通知时，心就悬到了嗓子眼。最高级别的绝密调查、停职审查，这些字眼背后意味着什么，他这个位置的人再清楚不过。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动用一切关系也要保下两个孩子，但他也很清楚，他区区一个市的警局局长面对国安的审查，几乎无能为力！
“爸。” 秦清瑶上前一步，轻轻按住了父亲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臂，声音带着一丝安抚的说道：“没事了。是个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国安的人只是例行询问，现在调查结束了，我的职务也恢复了，老周应该也会立刻恢复职位。”
“结束了？” 秦向天一愣，显然对这个轻描淡写的 “结束” 难以置信。他狐疑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楚风。楚风的脸色很白，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而是一种紧绷的、仿佛所有情绪都被强行压进冰层之下的冷硬。
“小风？” 秦向天的心又提了起来，“你怎么样？是不是腿疼？他们问什么了？有没有……”
“爸。” 楚风终于开口，声音略显低沉。他抬起眼，目光落在秦向天写满担忧的脸上，那眼神复杂得让秦向天心头一揪 —— 里面有疲惫，有未散的戾气，还有一种秦向天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深沉的痛楚，但唯独没有恐惧或慌乱。
“真的没事了。” 楚风的声音努力放平缓了一些情绪，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就是问了些关于我身世的事情，牵扯到一个旧案，涉及保密条例，不能多说。但现在已经确认是误会，我和清瑶都没事。”
秦向天定定地看了楚风几秒，又看看神色虽然平静但眼底同样带着一丝沉重和心疼的女儿，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他久经宦海，太明白 “涉及保密条例” 这几个字的分量，也清楚有些事刨根问底只会带来麻烦。既然孩子们都说没事，人也安全地出来了，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秦向天长长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秦清瑶上前一步，将楚风搀扶住，对秦向天笑道：“爸，刚刚楚风站了半天，腿有点不舒服，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完了，那我们先回去休息了，对了，爸！今天的事情就不要和妈说了，我怕她又胡思乱想！”
秦向天看着女儿搀扶着女婿，两人身上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好，爸知道了。你们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 随时给爸打电话。” 他拍了拍楚风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
“嗯，爸，我们走了。” 秦清瑶应了一声，扶着楚风，一步一步向着电梯走去。
秦清瑶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住楚风的手，用行动告诉他 —— 她在。
车子驶离市局，窗外阳光明媚，高楼林立，行人匆匆，一派和平繁华的景象。
楚风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周毅的话如同冰冷的铁锤，一遍遍敲打着他的认知。抛弃？牺牲？保护？国士？这些词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将过去二十七年的怨恨搅得天翻地覆。
秦清瑶专注地开着车，没有立刻说话。直到车子驶上一条车流相对稀少的道路，她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想骂就骂，想吼就吼出来。别憋着。”
楚风的目光落在街道上嬉笑的行人，沉默了很久，久到秦清瑶都以为他不会回答。就在她准备再次开口时，楚风低沉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冰冷：
“骂谁？吼谁？骂那两个为了所谓的大义，连自己刚出生的儿子都能丢在雪地里等死的人？还是吼那些现在才跳出来告诉我‘他们是为了你好’、‘他们是国士’的人？” 他转过头，看向秦清瑶，那双眼眸里闪烁着压抑的痛苦和愤怒交织翻滚，“清瑶，你告诉我，大雪天被丢在孤儿院门口，差点冻死的时候，谁来保护我？被其他孩子骂野种的时候，谁来告诉我我父母是国士？在龙魂执行任务，无数次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去的时候，谁来告诉我他们其实还活着，只是在大夏的某个角落‘潜伏’？”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累积了二十七年的委屈与不甘。秦清瑶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没有试图辩解，只是伸过一只手，紧紧握住楚风放在腿上的、紧握成拳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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