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个山神？”
路辰钧看着眼前这个装束形象完全不是现代的男人，不禁怀疑：“还是说你故意整我？其实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演艺圈？楚门的世界？”
“哼，狭隘。”男子抬手一挥，萦绕在他们周围的茫茫白雾顷刻散开。
神州浩瀚，大地苍茫。
从这个视角俯瞰下去，竟叫路辰钧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复。
“你想起什么了吗？”男子审视着他的脸色，问话中带着几分探究。
路辰钧悄悄地用手捂住眼睛。
“嗯，想起来了，想起我有点恐高了。”
“……”
“对了，你刚才说，你认识倾华？”路辰钧别开脸不再去看那修仙视角的恐怖高度，仔细端详着男子，疑惑道：“你现在的岁数当我祖宗都嫌多，怎么认识的啊？他在你跟前，还是个小孩儿呢。”
男子狭长的金瞳微微凛起。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路辰钧毫不犹豫地摇头：“不信。”
受了一记冷眼后，路辰钧摸着鼻子悻悻道：“但我尊重你的说法，这样可以了吧？”
这性格多少有点招嫌了。
陆吾不禁回想，自己以前追着倾华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副德性？
“倾华的名字，是他那个没安好心的师父所起的。”男子半阖着眼眸，似是在追忆前尘。
“我为天帝掌管天之九部的时令与节气，倾华诞生于天帝的悬圃之中，是罕见的祥瑞神兽。”
他挥掌之间，眼前景象再度改变。
奇峰异石，飞瀑流泉，一道彩虹架于金楼玉宇之间，云雾缭绕。
这样的景象以往只有在电视的CG特效里才看得见，现在真正身临其境，路辰钧才知道人类对于仙境的所有幻想，还是太过保守了。
正当他为眼前一幕而震撼时，一只毛绒绒的白团子滚到了他的脚边，抬起头时，冲他发出嘤嘤的叫声。
路辰钧觉得这小毛团过于可爱，蹲下身子伸出手，想抱起来撸一把。
但当他的手从小家伙身上穿过时，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象。
莫非，他其实是在做梦？
“说是梦境，也差不多。”陆吾站在他身后，衣袂下摆随风摇曳。“这是我的记忆，已经残存不多。”
路辰钧好奇地追问：“残存不多的意思是……”
“神的存在是因为人的供奉、修道者的信仰，随着亿万年的时光变迁，如今的人不再信奉神明，神自然也会慢慢消失。”
陆吾的神色平淡，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原来如此。”
路辰钧想，这何尝不是另一种人定胜天呢？
但见刚才向他们滚过来的毛绒小团子，在吸收了悬圃灵气后，须臾之间，身体就长大不少。
它像只猫儿似的在地上活跃奔跑，本来看着是虎猫的脑袋，却长了两只尖角。
“这是……”
“倾华的原形。”
我老婆变成小毛球了？
路辰钧感到不可思议。
他怔怔地盯着无忧无虑的小神兽，感觉手指有点发痒，想要撸秃这小家伙。
没有班味的老婆好可爱。
“有些毛绒绒从一出生起，就在别家妖怪的终点线了，挺好。”
想到这可能是卓倾华的某一世，路辰钧就想开了。
但他刚庆幸没多久，就看见一道残影快得像是刮过了风一样，卷起了小毛球就往下界跑。
路辰钧眼睛一花：“发生了什么？”
他听见身旁的人把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此神向来跟帝君不和，隔三差五就会来悬圃作乱。倾华被他偷走，原本只是想要将他当做神宠送予心仪的神女，但途中将倾华遗落在下界，之后吃了许多苦头。”
路辰钧：“真该死啊他……他叫什么？现在还活着吗？”
可能是“活着”这两个字太过荒诞，陆吾一时无言，好一阵后才缓缓说道：“他消失在何时何地，已经无人知晓。消散的神太多，我早已将他忘却。”
消散……
路辰钧好像明白了什么，转眼看向金瞳陆吾。
“你也快要消散了，是不是？”
在这个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村庄正在从时代洪流里缓慢地消失，因为村子里的人口在向外发展，总有一天，供奉青山山神庙的人也会全部消失。
金瞳男人淡淡道：“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东西是亘古不变的，如果那一天终将到来，我愿意接受我的宿命。只是……”
“让我唯一执着的，就只有倾华了。”
他生于上界，在需要开智的时候流落凡间，被人间修士当做精怪欺辱。尤其还没化形前，被扔到万兽坑里供修士们折磨历练，几番生死一线，堪堪躲过。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十方宗的下任宗主候选人，也是后来成为他师父的那位修士。
“此人先是斩了倾华的尾巴，拿去修炼法器。后来从古书上得知瑞兽特征，又将他寻到，在危急时刻出手救他回了十方宗。”
提起这人，陆吾的一口牙齿都要咬碎了。
路辰钧说：“靠！这么不要脸？这不纯纯利用吗？”
“谁说不是呢？”陆吾冷笑一声，“倾华一身的气运都被他死死地绑在了十方宗里，他死后更是把宗主之位传给倾华，妄图利用他为整个宗门谋得天运。”
事实上，十方宗在卓倾华继任宗主之位的百年里，的确出过数名突破高阶的修士。
但可惜他们体会不到宗主的良苦用心，甚至个个都对宗主之位虎视眈眈，觊觎着卓倾华手里掌控的天材地宝——整个十方宗历任宗主收集的法宝都齐聚于一方宝库之中，卓倾华把它管得很严，从来没人知道里面究竟藏了多少珍宝。
只有卓倾华自己心里清楚，那不过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壳而已。
充满了诱惑的、无用的空壳。
站在山神庙前，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卓倾华无视了晕倒在地上的景含梦，抬眼看向庙里的石像。
他惊愕，而后皱起眉头，脑中思绪百转千回。
最后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
“我就说这地方克我吧？原来这是你的地盘！你都当了这么久的神，还是这么小心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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