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苏窈也不会听他的。
疫症不能拖着，越拖越严重，尤其是在古代，宏林县又缺少药材。
苏窈假意回房间休息，趁凌金霄带人去后山采药，她蒙上口罩，带着同样装备完全的小谷和明镜，前往宏林县西街最东户刘景才家。
三人刚走进西街便能看出来，这里比起县城中心街道更加凋敝，土墙垒起来的屋面年久失修，周遭都差不多，门扉也破破烂烂，凌空挂着个木栓。
与中心街道关门闭户不同，西街门户大敞，但没有人迹，住在西街的百姓都被转移到山下的疠所隔离救治。
刘景才一家最先染上疫症。
古代疫症往往集中在灾害频发或战争后，像宏林县这种突发的疫症的确少见，没有经历大型灾害，也没有战争困扰，疫症表现为发热、咳嗽、呕吐，不是麻风病表现。
苏窈推断，宏林县所发疫症应是鼠疫。
鼠疫通过飞沫传播，最开始发病源一定是饮用或食用含有病毒的水和食物，所以苏窈才想来刘景才家看一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正巧，碰见了奉命来烧毁旧衣物和被褥等有传染性物品的知县小厮。
他带领苏窈一行人在刘景才家里翻了个遍，将屋内所有陈设的用处说透，走到院中，苏窈眼尖地发现了一口水井。
空木桶和缰绳都卸了下来，放在井旁，木桶里没有水渍，有些寒风吹进去的沙土。
小厮为她介绍。
“这是个公共水井，供周遭三四户人家日常取水用。”
苏窈走过去，探头往水井下望，深邃漆黑，隐隐能听见水波晃动的声响。
她主动问小厮，“刘景才得了疫症后，周围人家呢？”
小厮思索片刻说道：“都差不多时间患上疫症，邻里往来频繁，没什么差别。”
苏窈又看了一眼水井，脚下仿若生根一般，迟迟不愿离开。
小厮连着喊她几声，她这才走远，又查找其他物件，可最后还是放心不下那口水井，重新回到井边。
“找来个长木棍，我试试井下有没有东西。”
苏窈吩咐小谷。
过了会儿，小厮不知从何处找到长木棍，和苏窈差不多高，交给她，苏窈艰难地将木棍塞进井口内，直至接触到水面，她顺时针搅动木棍。
一开始，苏窈手劲太弱，动作不流畅，总是在一个小地方画圈。
还没动几下，便察觉到每次搅动时，总会触碰到一个漂浮在水面上的物体，随着搅动的方向任水波浮沉。
戳上去还硬挺。
井下真的有东西。
苏窈终于可以确认，宏林县疫症和井中的不明物体有关，它污染了井水，使刘景才一家和附近的人家饮用不干净，含有病毒的水源，这才感染了疫症。
“去找人，将水井里的东西捞出来。”
小厮听见她的吩咐，瞪大眼睛，没料到井中真的有东西，急忙把知县和其他人叫来，捞起来一看。
是一只死老鼠的尸体。
身上毛发已经被泡烂，露出粉红发白的皮脂和几道裂口，害怕它身上依旧带有病毒，孙昌林一把火将它烧个干净。
知晓是什么引起的疫症，军医也可对症下药。
这则喜讯很快传到了凌金霄耳边，他吩咐军医按照以往医治鼠疫的方子，结合山林里有的药材，制定药方采药，解决了宏林县疫症加剧的情况。
“谁发现的？”
他立在桌案前动手撰写上奏折子，没抬眼皮无意中问道。
面前的士兵嗫嚅，不知该不该说。
等了半晌没听见回话，凌金霄心头一突，停下手中笔，沉声再次问道：“谁发现的？”
他心里已然猜到了人选。
“...是，是夫人....”
“啪嗒”一声，笔杆被男人用力摁在桌面，乌墨飞溅，落于玄色长袍上，凌金霄控制住不安的情绪，薄唇抿成直线，随意将奏折一卷，撩起衣摆便大步朝客栈外走去。
“过来带路。”
可惜，等他赶到刘景才家中，苏窈一行人早已换了位置。
空留正在挖土填井的村民惊异地瞧着他们满头大汗赶过来，又急匆匆地离开。
苏窈被孙昌林引到山脚下的疠所。
疠所是隔离疫症病患的场所，孙昌林经历过疫症，四栋民宅都盖得像模像样，修成一个个小隔间，用帘子做门，将病患封闭在其中，不与他人接触。
发病的人单独一栋，有风险但还未出现症状的人单独一栋，规划合理。
苏窈感慨于孙昌林的未雨绸缪，在当时还未发现传染源便能将病患安置得当，孙昌林心思缜密是个好官。
既然如今确定为鼠疫，属急性疫症，从感染到发病的潜伏期不超过十日，苏窈如实告知后，孙昌林也按照记录明确了每个风险人员的进出。
两人相谈正欢，苏窈也不想疫症阻碍他们去北疆的步伐，将防疫政策说得很全面，刚说完集中管控相关事宜，远远地瞧见两道身影朝他们走来。
“姑娘，好似是世子爷来了。”
小谷扯了扯苏窈的衣袖，小声提醒道。
眨眼间，两人相隔距离更近，苏窈今日穿了件明艳的玫红色短袄，婀娜站在原地，打眼最先瞧见的就是她。
还躲什么躲啊，她都能看清凌金霄那张沉如青墨的脸，目光锐利，早就盯紧了她，令人心中一颤。
一言不发走到苏窈身侧，大掌攥紧她的手，丝毫不停顿，拉起她就转头回程，脸色冷峻，指骨用力，掌心却出了一手汗，黏糊糊的。
“世子....”
苏窈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拽着离开，男人大步流星走在前面，而她就像是拖在身后的风筝，行进全靠两人手心相连，小碎步紧赶慢赶地追。
在外面凌金霄还顾忌苏窈的面子，进了客栈，他直接松开手，弯下腰，炙热多汗的手掌落在少女腰间和腿弯，托起她抱在怀里，大跨步走上二楼。
一脚踹开客房门，径直进去没再回头，沉声留下一句：“关上门，没有我的吩咐谁都别进来！”
让好不容易跟上来的小谷和明镜二人，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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