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笼罩着车厢，只剩下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低沉的声响，卓语晴走后其他人才敢走，所以她先一步抵达了卓府后门。
这次赴宴的并非她一人独往，还有她叔叔膝下的几个儿女也去了，她先回来，是以归程也按照正常流程，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然而平静并未维持太久。
待到她那几位堂兄堂姐由各自的马车返回，侍从们交头接耳地将今日宴席上发生的种种奇闻告知了府中管事。
随后，府内的大夫人派人想要将消息立刻传给自家老爷。
然后此时传信的人早已错过了，因为卓远翰也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毕竟之前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他这个太守不可能不去探查。
于是，派人花了不少时间查探，没想到是自家侄女闹出来的事情，于是马不停蹄地往吴家去，结果扑了个空，随后又往回走。
在路上，他回忆起吴家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极其恭维，这就让他有点感到毛骨悚然，这种转变更加说明自家侄女的恐怖。
回到府中，在前往后院的路上，卓远翰的脚步很慢，因为他还在思考见面该说的话。
倒是在空中的冯天禹和冯老三在看笑话，长辈见晚辈还要思考措辞和语气，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他不断整理着思绪，试图将侄女的形象回忆起来。
最初他只是出于商队的事情，对这侄女的观感很好，于是当时吩咐下人对她稍作优待，至少衣物饮食不曾亏待，比起其他庶女而言，她还算得了些清静。
可如今看来，当初那个举动走得竟是无比明智。
倘若像对待寻常不受宠的庶女那般任由下人们随意差遣克扣，怕是早已惹怒了这位深藏不露的侄女。
念及此处，卓远翰的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之前天空被轰散引起了巨大动静他也是看到的，太过骇人听闻。
穿过几重院落，终于来到卓语晴所居的小院门前。
卓远翰再次刻意放缓脚步，脸上换上了一副惊喜又恰到好处的和煦笑容。
推门而入时，正见卓语晴闲适地坐在院中石桌旁，手中把玩着三颗莹润通透的玉珠，茶雾袅袅升起，衬得她眉目清冷淡然。
事实上，在卓远翰到来之前，卓语晴已悄然取出那枚冯天禹赠予的通话玉牌。
她将打算离开卓府之事禀告给师父，询问师父什么时候出发。
冯天禹并未立刻回答她下一步该往何处去，反而先提醒她需先斩断与凡俗诸事的牵扯。
“先断了前尘往事再说。”冯天禹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在卓语晴听来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话音刚落，三颗玉珠便从天际破空而来，精准地落入她手中。
“这三颗珠子同样封存了三道攻击，只是威力不如你手上戴的手串，拿给卓家用倒是绰绰有余。”
冯天禹的话音在玉牌中响起时，卓语晴指尖轻抚过温润的珠面，她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威能，与自己手上戴的手串截然不同，显然经过了特殊的压制处理。
听了冯天禹这番随意的话之后，卓语心和卓语晴姐妹二人心意相通，早已在无声中完成了交流。
紧接着，卓语晴清澈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少女特有的认真与疑惑：“师父，您赐予我们这么多东西，我们如今有一种慷他人之慨的感觉，这很不好，我们姐妹二人，又该拿什么来偿还您这份恩情呢？”
听闻卓语晴这番话，冯天禹与冯老三在空中饶有兴致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赞赏之色，果然女子心思就是细腻，能够体会到这一层。
冯天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期许，缓缓说道：“你们若真想偿还这份恩情，倒也不难，未来便努力攀登那世间的最高峰，在那里尽情绽放出属于你们的光彩，就像一朵在绝顶之上傲然盛开的花朵，光芒万丈。”
他的语气突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与沧桑，继续说道：“因为啊，我们两会一路往前走，将来走过了无数个千百年，若是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我们回首遥望时，却发现这世间早已物是人非，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没有一件熟悉的事物，那该是何等的孤寂与悲凉。”
听到师父这番饱含沧桑的话，卓语晴和卓语心皆是愣在了原地，犹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久久无法回过神来，她们的目光中充满了震惊与动容。
此刻，她们还在苦恼于眼前的得失，纠结于一时的利益，而师父他老人家，却早已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未来，看到了千百年之后。
设身处地地站在师父的角度去思考，她们瞬间也体会到了那种难以言说的孤独与寂寞，若是真的能活到了千百年之后，回首望去，却发现这世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没有一丝一毫能够引起共鸣，那该是多么令人绝望的事情？
最后，通话玉牌中传来了卓语晴和卓语心交替着说出的声音，她们的声音好似一个承诺：“师父，您放心，千百年以后，我们姐妹二人一定也还在，我们再回首时，也希望能看见你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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