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负一楼的太平间。
大概是整个医院，最可怕的地方。
沈行和盛夏站在一张铁床旁边，上面摆着的，应该是尸体，盖了一张白布，看不清具体的样子。
“六哥？”沈行听到门口的动静，抬眼望过去，“你怎么……”
变成这副憔悴的模样了？
后半句沈行没敢说出来。
盛夏哭得眼睛通红，刚才吃了点东西勉强控制住泪腺，用力拽了下沈行，让他等会千万别说错话。
在沈行的印象里，霍擎洲总是云淡风轻的态度，或者是名利场里游刃有余的商人，又或者是雇佣兵场上霸道的军长。
眼前的人憔悴不堪、失魂落魄。
怎么着……六哥都不该是这样的。
霍擎洲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步走向床边，喉头发紧到说不出话，脸色苍白好像随时会倒下去。
“里面，是谁？”他指着白布下面隆起的尸体，眼底一片猩红，转向一旁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沈行，没得到回应再次逼问，“回答我，沈行。”
沈行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陪霍擎洲去马德里，在战区被他这个队长支配的噩梦恐惧感，冷意泛至全身，要不是盛夏挽着他的胳膊，他真要给霍擎洲跪了。
“六哥，你听我说。”沈行深呼吸，抬起双手做了个安抚等待的动作，“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是不是嫂子，你没过来我也不敢让人来做尸检……”
霍擎洲速度很快，推翻了手边的仪器，几步走向沈行揪住他的衣领子，喉咙里压着涌上来的腥甜血味，“你他妈再说一遍，你嫂子在哪儿？什么尸检老子听不懂！”
盛夏避不开，又怕沈行受伤，固执的没有躲，被霍擎洲的力气抵到了一边，失去平衡摔到地上，额头碰到了桌角，出了血。
沈行本来对霍擎洲只有同情，回头看了眼盛夏，瞬间像头暴怒的狮子，回拽住霍擎洲的衣领，不顾一切的往旁边的冰柜压上去。
“霍擎洲我操你大爷的！”
真男人骂人，只骂不知名的大爷，绝不问候对方的妈。
“你欺负我就算了，推我女人算几个意思？我可以让你发泄让你欺负，但你伤到她就是不行，以为我打不过你是不是？”
沈行喊话的时候，全身的力气被调动，压着虚弱的霍擎洲往他脸上招呼下去，最后在看到霍擎洲眼底的死气后，拳头堪堪停在他的鼻梁上一指距离。
霍擎洲放弃了所有的挣扎，侧目看着铁床上盖着白布、再也不会动不会笑的“谢繁星”，红了眼睛笑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盛小姐，抱歉。”
盛夏揉着额头站起来，幸好太平间最不缺的就是冰块，她随意拿了个冰袋敷到额头上，一边跑过去劝架：“沈行！我怎么和你交代的？”
霍擎洲赶来之前，盛夏特地哭着嘱咐沈行，等会不管霍擎洲怎么做，他们两个都不能再刺激他。
“可是他……”沈行依旧瞪着霍擎洲，受不了他脸上奇怪的笑容，扭头和盛夏抱怨，“他疯了，我们的难过伤心不比他少，凭什么他发疯你跟着受伤！”
沈行纯属是不服气。
是！霍擎洲确实失去了谢繁星，可是夏夏也失去了最好的挚友，她的难过又有谁来包容？
“沈行，你揍我吧。”霍擎洲摁着沈行的手腕往脸上招呼，语气一片死意，“唯一的一次机会，随你怎么揍，我不会还手。”
不知道他哪儿来的牛力气，摁着沈行手腕挣都挣不开。
“操！”沈行骂了一句，挣脱的时候不小心真往霍擎洲下巴揍了一拳，“霍擎洲你别逼我，松开！我们在这里闹，嫂子还看着呢！”
嫂子两个字，像是开关。
霍擎洲猛地松手，推开沈行扑到铁床边上，颤抖着双手掀开白布。
盛夏来不及阻止：“霍先生你别……”
白布下，经过短暂处理的尸体，面部因为烧伤变得模糊不清，整副身体大概只有手臂还是完好的。
霍擎洲松了口气，虚弱的笑了笑：“你们错了，不是她。她有我的孩子，这不是她。”
盛夏嗫嚅了几下，上前忍不住打断：“霍先生，我刚才给她做了检查，肚子里……有孩子，而且孕周期和繁星的情况完全符合。另外，繁星的腰臀后、大腿后侧往下十厘米处，有个小时候烫伤的印记，对吗？”
谢繁星的身体，霍擎洲最了解。
颀长的身影晃了几下，差点跌倒。
沈行冷着脸走过去，一只手搀扶住兄弟，嘴硬心软地说：“你现在见光死见人倒？可别碰瓷死在我家医院了昂，我可不想上新闻。”
盛夏把冰敷的冰袋掷到沈行身上。
沈行无奈的瞥她一眼，眼神心疼的落在盛夏刚止了血的额角，认命的叹了口气：“霍擎洲，DNA还没有确定，你能不能别要死要活的？”
霍擎洲没理他，手腕颤抖的伸向尸体的左手，无名指的位置，什么圈口的印记都没有。
是了，这绝对不是他的星星。
圣诞节后从澳城回来，谢繁星戴上戒指没有摘下过，那个戒指圈口比较紧，上次摘下来已经有了痕迹，而这个尸体的手指上，什么痕迹也没有。
DNA配比，至少需要三天。
沈行以为他会发疯，或者要死要活的，结果霍擎洲看了尸体的左手后，变得出乎意料的冷静从容，一句话没说上楼离开了医院。
“这、这嫂子他就不管了？”
沈行指着床上看不清面容的尸体，张大了嘴。
盛夏塞了个冰块到他嘴里，破涕为笑道：“你傻啊！我本来真不敢确定，心里没什么底，看到霍先生刚才的表情，我算是可以确定了，这不是繁星。”
沈行瞠目结舌，挠了挠头发：“靠，那我刚刚想了那么多制他的法子，还当面和他叫嚣，算什么啊我？”
盛夏拿起一袋冰块，悠哉悠哉的把尸体推进尸检区，回头朝他眨了眨眼：“沈院长，算你倒霉呗……”
操！操你大爷的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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