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第一次，有了名为“震惊”的情绪。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确定？”
“下官确定。”
陆长平点了点头，将小鸦的发现，简明扼要地禀报了一遍，“昨日在刘侍郎府上，凶手逃遁之后，下官的宠物一路追逐，亲眼看到那凶手最后的气息，消失在了后宫的重重宫墙之内。”
御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一言不发，那张英武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仿佛化作了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望之生畏。
作为这片天下的主人，陆长平自踏入皇城以来的所有动向，自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当然知道，这个年轻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先后与自己最疼爱的两个女儿——乐安与昭阳，都产生了交集。
如今，陆长平又言之凿凿地说，凶手与后宫有关。
那这矛头，几乎是明晃晃地，指向了她们二人中的一个！
“你还查到了什么？”皇帝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回陛下，后宫乃皇家禁地，防卫森严，下官的宠物无法深入，所以……再无其他发现了。”
陆长平躬身回答。
他终究还是没有将自己对昭阳公主的怀疑，以及那缕独特的幽香，说出口。
这并非是他想包庇谁，而是出于一种极其冷静的考量。
首先，那缕香气虽然是重要的线索，却也只能证明昭阳公主与凶手有关，但这个“关”，究竟是什么关系，是敌是友，是主谋还是被胁迫，都未可知。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妄下定论，只会打草惊蛇。
而且，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样说话，必定不好。
其次，昭阳公主前后两次主动寻他，这行为本身就透着古怪。
若她真是幕后黑手，那这两次接触，未免也太过刻意，仿佛是故意要将嫌疑引到自己身上。
这种情况，要么是她自恃手段高明，认为自己绝无可能暴露；要么……就是她真的与此事无关，问心无愧。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说明此事背后，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复杂得多。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将这份怀疑说出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一旦皇帝因为父女之情，流露出半分马脚，惊动了真正的凶手，那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再者，自己今日此举，其实已经算是一种试探，一种变相的投名状。
他将“后宫”这个敏感至极的词抛了出来，既是向皇帝展现了自己的能力。
我能查到别人查不到的地方。
同时，也是在表明自己的忠心。
我查到了，第一时间便来向您禀报。
接下来，就看这位天子，如何抉择了。
如果皇帝足够聪明，仅凭“后宫”二字，就足以让他联想到自己的两个女儿，心中自然会有一番计较，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日后自己就算真的查出了什么，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而如果皇帝更在乎自己的家人，而非真相与公道，那他听闻此事后，必然会暗中调查。
以他的手段，想查清此事，应该也不会太过困难。
毕竟自己已经有线索了，自己从旁辅助。
皇帝做事，会非常顺利。
届时，皇帝若能自己将此事解决，然后知会自己一声，让自己不要再查，那这案子，也就算是以另一种方式了结了。
对自己而言，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
陆长平心中雪亮，在这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最愚蠢的行为，就是为了所谓的“正义”，去得罪手握天下权柄的皇帝。
他来皇城，是为了更好的待遇，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坚守那份虚无缥缈的正义，毫无意义。那只会让自己被轻易地碾碎，而正义，永远不会到来。
皇帝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陆长平身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继续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给朕狠狠地查！无论查到谁，牵扯到谁，都给朕一查到底！朕要知道，究竟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陆长平的心，猛地一震！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皇帝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眸，那眼神中，没有半分迟疑，只有冰冷的杀意与彻骨的威严！
这位天子，竟真的如此清明！
“还有，把你那只宠物，叫进来，让朕看看。”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长平心中一动，立刻通过精神连接，对着早已在宫外等候的小鸦，下达了指令。
片刻之后，一道比夜色更深的影子，无声无息地穿过层层宫墙，悄然落在了御书房外的窗棂之上。
陆长平走上前，将窗户推开。
神俊非凡的妖鸦，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进来。
它那双暗金色的妖瞳，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屋子，没有半分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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