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某下楼来才想起忘记看嘉达那牲口的了（都是牲口，我说的是在座所有人），懒得上去，想来大同小异无非如此，难道他个人能被优待？还是能比这更坑。
“去哪儿。”转身在楼道里，却碰到正从楼下制作部回来的大潘，大潘手里拿个文件夹，李某疑心他又是去杀谁了，连说话都带着颤抖（主要他没看到大潘等人的卖身契）：“正找你呢，啧，嘉达这货，正撞领导面前了，他也算老人了，我刚上去想看看他合同来着，看看怎么跟他说。”
人家倒是一派坦荡大方：“你看着聊吧，实在不想干也算了，小孩儿，家里也没什么压力，而且刚上没几年班，心智不成熟也很正常，指不定从这儿出去对他还是好事呢，混日子总不是个办法，你随他去吧。”
“行，我看着说吧。”他的身影已经转过台阶上去了，尽管见不着影，李某听着那脚步声，心里惶惶恐惧，这个世界还有表里如一的人吗，这个公司里还有名副其实，面上这样说，心里也这样想的人吗，还是大家都有几副面孔，人嘴难堵人心难测啊，前有乔治看来文质彬彬，后有黄涛瞧着仗义忠厚，现在连向来公正清廉的大潘也这样虚虚实实面目全非，这样看，倒是恶语恶相的狗贼张是最言行合一的人了，至少人家是把恶毒贴在脑门上的。
就这样吧，人活一世，臭皮囊而已，稀里糊涂的过吧。
工资待遇的事你找人事跟财务问一下吧，或者你看看当时的合同是怎么签的。
给小李小开发了条这样的短信，李某又准备给嘉达下通杀令，可想了想，直接召见更好，于是扬马冲到他身旁去，敲敲格子间：“你出来一下。”
人家没理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可不是没听见，而直接就是不存在，叫旁边的罗显：“计算器借我用一下。”
“你出来。”已经有人看过来了，李某那些头皮底层的毛发又开始竖起来，现在再看露娜的脸，不啻于看耻辱柱上那根捆绑他身体的绳：“手里的事情先放一放，先出来跟件事情。”
偏偏嘉达这厮还要把那根绳先放盐水里泡一泡：“有事快说啊，没看我忙着呢吗，您现在一天到晚倒是没事儿就可以拿工资了，我可不行啊，一个不注意绩效就被扣没了。”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李某点点头：“那你不用干了，把你手里的工作交接给里昂吧，明天不要来了。”
“干嘛，我也被优化啦？”先前一直笑嘻嘻自言自语的嘉达像这才看到身边还站了，条狗：“你来通知我我也被优化啦？那有什么关系，通知就通知呗，反正我们公司的通知跟放屁一样，你以前不是也被通知过吗？你忘记啦？你还天天被通知呢，连着被通知一两个礼拜呢，你现在不是也好好站在这儿嘛。
哦你中途出去了是吧，那这个就算了，我也没什么大不了需要休假的，不劳谁再把我请回来，你不是通知过了嘛，流程走完了就行，好吧。”
“你好好说话。”露娜把眼神飞过来。
面对露娜时他还是听话的：“是的呀，我们公司规矩不就是这样嘛，连着好多天给你说不要干了不要来了，天天给你上课给你洗脑，然后等你走了过两天再把你请回来给你个领导干部，欸？意思我要升啦？但是我师傅还在啊，那我往哪儿升，老板小蜜吗？还是直接CEO？
不用啊，就这么给我个螺丝工的岗位就挺好的，其他我不憧憬的。”
疯疯癫癫，众目睽睽下李某哪等他说那么多，早在他说第一句时就走向里面里昂的位置：“你把他手里的工作交接一下吧，下午主管已经发话了，他明天不会来了，看看他手里的项目还有哪些没做完的，群里该沟通的沟通一下，那些没弄完的项目，客户资料，最好有个纸质版的交接，尽快处理。”
李某觉得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每次有事时找领导和老板他们都没在了，因为早闻到风向不对，拎鞋子踮脚跑路了。
“欸搞不搞笑，还跟我讲明天我被辞退，凭什么他！啊！他有啥能耐能来跟我讲？他站在什么位置跟我讲，说他走狗都算不上。你忘了才多久他被辞退？领导当了我们这么多人的面让他滚蛋，说了多少次，非赖着不走，结果让财务工资不要给他发了，什么人！他还来跟我说让我明天不要来了，有没有脸他！
关键就这破公司他有什么好能耐让我滚啊，当自己上市大公司啊？哎你们自己说就我们这上面的领导，有哪个长了脑子的，屁事不干，骂人都不会新花样，整天这样管理那样优化，不就想只干活儿不给钱吗，白嫖呗，说那么多废话！还整天大项目大手笔，就这样的公司能接着什么大项目大手笔，拉倒吧，别坑蒙拐骗已经不错了，看着吧，我真不信就这样的能撑过今年，动不动就外面大环境怎么样我们打工要怎么样，我他妈来打工又不是来当牛做马，还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李某说去钓鱼，准点下班，却晃一圈去了老爹老娘屋里，敲了两声门，来开门的李爸背后还握着舍不得放下的筷子，见是他，半湿透的汗衫拽起来擦了把下巴的汗，十分嫌弃又欢喜道：“以为哪个，专挑人家饭点来敲门，来干嘛，来不讲，中午的冷菜，这么热的天你穿这样不热啊。”
“这么热你们不开空调，停电啦？这门也拆啦？”李某一路摸进来，先前堆满退休乐的阳台已经被清空了，只剩一转儿蔫了吧唧的花花草草勉强还能看出几分打理过的迹象，与客厅相隔的门没了，现在那上面放了张折叠桌，桌上啤酒喝光了，菜也吃的差不多了，看来果然是中午的剩菜。
“我妈呢。”李某在桌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听着声儿不对，又走到外面去看了一眼，下面的空调挂机上赫然放着一个木头框子，不用看，蜜蜂飞的附近到处都是：“你这干嘛，养蜜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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