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今胜昔独自登上了修复好的了望塔。
塔上的风有点凉，吹得今胜昔衣角猎猎作响，远处的废墟被浓黑的夜色吞噬，只能隐约看见几棵枯树的轮廓，像瘦骨嶙峋的手伸向天空。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周以存——只有她走路，能轻得像片叶子。
“你怎么想？”
周以存递过来一个裹着布的热红薯，声音很轻，却带着稳稳的支撑。
今胜昔接过红薯，指尖传来暖意，她沉默了片刻，望着远处的黑暗缓缓开口：“老陈没说错，固守只能撑一时。”
“咱们的粮田就两块，今年收成好是运气，明年呢？人口还在加，工具会坏，种子会少，迟早会卡住。”
今胜昔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红薯皮：“而且‘昆仑’基地不只是个落脚点，它是秩序啊——咱们当初建社区，不是为了占山为王，是为了守住点人味儿，守住文明的边儿。”
“要是只想着自保，和那些抢粮的土匪有什么区别？”
风又吹过，今胜昔转头看向周以存，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但张婶他们的担心也对。”
“咱们连‘昆仑’基地的具体方向都摸不准，冒冒失失出去，就是拿人命赌，所以不能急，得做万全准备。”
……
第三天清晨，今胜昔再次站在广场的石台上，身后是老陈和张婶。
昨晚今胜昔找两人谈了半宿，把自己的考量一一说清。
“咱们走‘立足当下，谋划长远’的路。”
今胜昔的声音透过临时做的铁皮喇叭传开，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里：“一方面，接着种粮、修防御、攒物资，把这儿建成最稳的‘前进基地’；另一方面，组建一支远征队，先出去探路，摸清楚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迁。”
人群里静了几秒，随后响起零星的掌声。
“啪啪啪啪啪！”接着掌声越来越响。
老陈松了口气，张婶也悄悄抹了抹眼角，连之前犹豫的人都点了头。
接下来的几个月，社区里的每个人都铆足了劲。
生产队加种了半亩菜地，还试着用稻草编织储物筐；保卫队把社区的木栅栏换成了更结实的铁丝网，每天的训练量也翻了倍；医疗队晒了更多的草药，还熬制了不少便携的消炎膏；技术组则忙着修复一辆废弃的摩托车，又把几节旧电池串联起来，做成了能临时供电的设备。
远征队的人选很快定了：队长周以存，带着保卫队里最能打的三个小伙子；老陈的学生小郑，一手修机械的本事没话说，负责打理交通工具和信号设备；还有医疗队的小林医生，背着装满药品的急救箱，自愿跟着去。
出发那天，天刚蒙蒙亮，广场上挤满了人。
有人给队员塞了煮熟的鸡蛋，有人把自己织的厚袜子递过去，李姐还带着孩子们，给每个队员系了个用红绳编的平安结。
今胜昔从口袋里掏出枚徽章，是用废金属打磨的，边缘还带着点粗糙的痕迹，正面刻着“曙光”两个字，用红漆描过，格外醒目。
今胜昔踮起脚，把徽章别在周以存的胸前，指尖轻轻按了按徽章：“平安回来。”
周以存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她拍了拍背后的复合弓，箭囊里的箭杆泛着哑光：“放心，等我好消息——说不定回来的时候，还能给咱们带张详细的地图。”
晨光里，远征队的身影渐渐远去，背着行囊，扛着武器，朝着“昆仑”基地信号推测的方向，一步步走进了尚未被探索的未知里。
……
远征队的身影最终隐没在废墟的地平线上，扬起的尘土被风卷着，渐渐落回荒芜的地面。
今胜昔站在广场上，望着那个方向许久，直到身边的老陈轻咳一声，她才回过神，转身看向围拢来的居民：“咱们的活，得接着干。”
社区的人站在广场上，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默默转身，继续手里的活计，建设家园的脚步，和探索未知的征程，此刻都在稳稳地向前。
接下来的日子，曙光社区的建设节奏比以往更快了几分。
男人们扛着锄头，把社区东侧的荒坡开垦出来，分成十几块新田，撒上从“昆仑”基地广播里学到的、更耐贫瘠的作物种子。
女人们在手工坊里忙得脚不沾地，有人把旧衣物拆成布片，拼成厚实的被褥，有人用磨尖的树枝做农具，还有人跟着技术组的小郑，学着用黏土烧制简易的陶罐，用来储存粮食和水。
教育组的李姐更是把教室从废弃屋搬到了露天广场，用木炭在石板上写字，教孩子们认“田”“粮”“家”，也教他们辨认可食用的野菜、躲避辐射区的标记，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混着田地里的吆喝声，成了社区最鲜活的背景音。
每天傍晚六点，社区的公共广播都会准时响起——那是“昆仑”基地播报的时间。
无论是在地里干活的人，还是在作坊里忙碌的人，都会停下手里的活，围到收音机旁。有人捧着小本子，飞快地记录水源净化的步骤；有人皱着眉，把疫病防治的要点记在心里；连最固执的张婶，都会认真听着广播里的鼓励话语，嘴角不自觉地抿出一丝笑意。
今胜昔总是站在人群最外围，看着大家专注的模样，指尖会悄悄攥紧。
远征队还没消息，这广播里的每一个字，都是他们坚持下去的底气。
等待的日子像熬一锅慢粥，每一分每一秒都透着煎熬。
广播里仍然播报着昆仑的消息，虽然没有变化，但是在没有听到任何坏消息的情况下，社区里的人都会松一口气，但紧接着，又会开始期盼下一次的消息。
直到一个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昏红色，收音机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电流声，比往常更响，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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