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位大爷？”连名字都没提，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赵老爷几日来都坐在最前面，正中间那桌，想来你应该见过。”
顺着他的话回想，某个肥胖的身躯猛然间出现在苏月娇脑海。
她在台上总能感受到来自那桌黏糊糊的视线，无意回眸，看见的是个穿金戴银，却肥得流油的老头。
不是吧？那人的年纪，都可以当她爹了。
苏月娇眼中闪过一丝嫌恶，被微垂的眼帘恰到好处地遮住。
“他打算出多少银子？”
刘老板微微一愣，没想过她会直接问出这个问题，略加思索后，他还是据实给出答案。
“八十两。”
苏月娇曾经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接受过先进思想的教育。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当成货物卖给别人，那人还是一个上年纪的糟老头。
在别人眼中，八十两银子，够平民百姓一家几口十来年吃穿不愁，用来买两个戏子，也算大手笔了。
可没人想过，事关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辈子的人生。
苏月娇心里阵阵发寒，绝不能让自己和妹妹落入那老色鬼手里！
但听刘老板话里的意思，他早就拿定了主意，征求意见不过是个形式罢了。
假如直截了当拒绝他，他恼羞成怒之下，没准会将自己和小荷绑起来，送到赵老爷那去。
她们的卖身契都在他手里，报官和逃跑都没用。
手头攒的银子倒是够付这八十两，如果把银子交出去，再向刘老板说说情，或许能逃过这一次。
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她担心的是，打发了一个赵老爷，日后会不会又来个张老爷、李老爷，次次花银子自救，何时又是个头？
因此，这想法一冒出来，就被苏月娇否定了。
纤纤素手无意识地搅动帕子，电光火石间，苏月娇想起了段逸辰。
事到如今，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不如就拿他来做挡箭牌好了。
如今段家正值鼎盛时期，有权有势，刘老板肯定不敢得罪他的。
苏月娇带着几分为难：“承蒙赵老爷看重，可世子殿下那边……”
说到这里，苏月娇停了下来，看着刘老板欲言又止。
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
世子打赏苏月娇一百两银子的事，在戏班里传的沸沸扬扬，大伙儿都说苏月娇这是入了贵人的眼，好日子马上就来了。
这话传到刘老板的耳中，他十分重视，还特地请世子身边的小厮喝酒，旁敲侧击打听了一番。
那小厮道世子从不近美色，连通房丫鬟都不曾收过，他这才断了将苏月娇送给世子的念头。
“莫非，世子殿下对你说过什么？”他试探问道。
“殿下说他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便喜欢上我了，还说以后有机会要纳我做妾。”
“你怎么不早说？”刘老板急了。
“这话我怎么好意思同您说？”苏月娇轻咬红唇，面颊染上绯红，尽显女儿家的娇态，袖中的手却紧紧攥着，“不单是您，就连小荷我都没告诉。”
有世子打赏的事在前，对苏月娇的话，赵老板半点也没有怀疑。
他甚至还在想，世子说喜欢苏月娇也许是真的，毕竟她娇媚美艳，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纳妾的话，恐怕是说来哄她的。
区区身份低贱的戏子，怎配给世子做妾，不过是当个玩意，顶多养着做个外室。
这样的勋贵人家最重名声，待世子定亲后，就会用银子打发了她。
不管以后如何，若是苏月娇能攀上世子，即使无名无分，对她自己，甚至对整个戏班子来说，都是天大的福分。
这样一想，刘老板眉目舒展，恢复了慈爱的笑容。
“既然世子殿下对你有意，你便莫要辜负他一片真心，赵老爷那边，我替你回绝了便是。”
苏月娇点点头，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回去见了苏小荷，怕她担心，苏月娇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苏小荷也没多想。
晚间，苏小荷早早进入梦乡，苏月娇却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之后两日，段逸辰都没来戏院，直到第三日，苏月娇才看见他在带路的伙计身后，昂首阔步踏上台阶。
她转头去了后面的院子，直奔厨房。
这两日公务繁忙，段逸辰没空来戏院听戏，今日下值后，回府换了常服，便马不停蹄赶过来。
此刻坐在天字房里，段逸辰仍觉得有些恍惚。
他看过苏月娇的戏，也派人查证过，她确实是彩衣戏班的戏子，为人胆小老实，不曾做过行骗害人之事。
或许那日真如她所言，是梦魇所致。
苏月娇的嫌疑已经洗清，可他还总在空闲时间来戏院。
不来听戏，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随从段勇的声音传来：“世子爷，有人送茶点来了。”
段逸辰太阳穴跳了跳。
莫不是那个柳依依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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