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言吩咐完，转头继续送客。
夜里清透的月光穿过新绿枝丫投在窗棂上，屋内烛火颤动映出三道硕大的黑影。
“张家分家时，张老二应该是知道张治良暗下的那些勾当，还当众说了出来。赵乔楠正准备查。”
林远珏浓密的长睫微垂，影子也像是沉默一般扑闪扑闪欲言又止。
“要不要放些证据出来？”宋轻言托着下巴看向李云芍。
李云芍点头，“可以，只要有了风声还怕他查不到？”
昏黄的烛光下，李云芍清秀的五官分出半明半昧的晦暗，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在墙上放大数倍。
“玉娘已经到北地，阿姐说再等等。”林远珏前言不搭后语的两句话让他们瞬间明白意思。
“现在确实不能急。”李云芍手指轻点光滑桌面，“江城现在还算安稳。马上春耕也要开始了，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呢。”
林远珏起身，身后的影子大而变小，脚步声也在黑夜中听得清清楚楚，忽而转身，“云芍姐不如现在就回北地去吧。”
李云芍抬眸，屋外风声渐止，翕忽之间几人呼吸清晰可闻，“现在让我回去，你打算做什么？”
宋轻言抬手搭在林远珏肩上，墙上影子亲昵融为一体冒出宋轻言混不吝的笑声：“是啊，你打算做什么？”
林远珏神色莫名，烛火晃动艰涩目光影影幢幢，“我当然是继续在江城打探消息。”
“不老实，阿珏你知不知道你不会说谎。”宋轻言胳膊一勾，原本宽硕的重影变窄一如林远珏胸腔跳动的心脏，砰砰砰。
林远珏抿抿唇，抬手挣脱开宋轻言亲热搂肩反手将他推开几步远，“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又转移话题，老夫子。云芍，咱们的好阿弟人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宋轻言耸耸肩，转身站到李云芍身后，五指并拢开始给她捏肩，俯身贴耳大声嘀咕：“云芍，阿珏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林远珏额角青筋暴起，面对着二人胳膊抬起指着宋轻言低喝道：“你少胡言乱语！”
“看看，看看，被戳中心思，恼羞成怒了。”宋轻言手上力气不减，嘴里也不忘打嘴仗生怕少说一句吃了亏。
李云芍手掌反扣住肩膀上的大手，“少说两句。”
视线上移，看着昏暗烛光下也看不出异样的林远珏问：“原因？”
“自然是你们待在江城也没事儿，不如回北地去。”
“我们待在北地也无事。”
“哎呀呀，他这是要赶我们走啊。”
“宋！轻！言！闭！嘴！”
林远珏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盯着没事硬杠的人警告：“不许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哪料宋轻言哼哼唧唧，“云芍，你看阿珏现在也学会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套。”
“我只是想你们回北地能安全些，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江城也很安全，阿珏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李云芍拇指食指摩挲，指腹薄茧上下粗粝摩擦，视线一直落在一反常态的林远珏身上。
“赵乔楠春耕前，可能还会把他的法令再精进，我有预感这次的地主商户可能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光盯着他们搞，肯定是会有怨言的。”
宋轻言砸吧砸巴嘴，“这可不好搞哦，两边 都有人，若是真反抗起来，这是要打起来啊。”
“我担心的就是这，到时候咱们跟赵乔楠走的近的，一定是第一个被盯上的。”
“那就等那时再说吧，现在不是还没开始？”
李云芍目光清明并不害怕，战场都不知道上过几回的人，自然不会怕这些卡拉米。
“我怕到时你们再走就来不及了。”
“走不了就不走，正好你姐也要来。”宋轻言手掌上翻，正好扣住李云芍手掌，手心与手心摩挲着。
林远珏目光像是被烫了一般移到宋轻言得意高挑的脸上，薄唇轻动又紧闭，眼神一闪嫌弃。
“夜深了，我们两口子要休息了。你还不走？”
宋轻言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开口送客。
林远珏转身就走，出了门背后啪一声房门关上，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宋轻言那厮撒娇卖乖的声音。
林远珏耳朵一热，三两步回屋。
“云芍，这个阿珏哦，想这么多做什么，他不会以为咱们是不能托付之人吧？”
宋轻言拉着李云芍往床榻走，熄灭的烛火蜡泪热意慢慢散去凝固。
“他从小心思就重，林家出事后更是思虑更多。”
李云芍叹口气，“年少老成，忧思甚深。”
“容易活不长。”宋轻言接话，“也不知道林家怎么培养孩子的？一个个性格都这么鲜明。林远玖大大咧咧，没半点儿女子样，阿珏又太过沉闷，整天心里想七想八的。”
其实宋轻言想说的是极端，只是李云芍在面前到底没好意思说。
“他们又不是一母同胞，性格有差是自然的。”李云芍解释一句便不再多言。
初春枝丫冒绿，江城重新步入希望。
灵静寺后山成片成片花海含苞待放有之，早来肆意盛开有之，绿意萌芽亦有之。
“李娘子，今天可是我特意抽出来的时间陪你们。”
白胭左手摇扇右手扯着自家闺女一路上都在诉说她有多忙。
“知道了知道了，”赵云不雅翻个白眼，“大忙人一个，早知道就不叫你了。等灵静寺后山花海败完在邀你。”
“哎呀，你们有事，我还是要抽出时间相聚。这不，我家姑娘今天课都没让她上就跟你们过来了。”
“上课？”李云芍看看精神头十足的小姑娘问。
“回李娘子的话，是女则女训。”
“你让她学这些做什么？”赵云提起那些满脸不解，“想趁着她还小规训她言行？”
“也不是，就是让她多看看学学，明辨是非罢了，我家大爷亲自给她开蒙，还能坑他闺女不成？”
白胭揽过小姑娘，“我家这姑娘现在还大字不识一个呢？我家大爷嫌外面的先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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