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德殿迟妘和明安帝的谈话湛诚锦并不知晓，明安帝离去后没有一刻钟湛诚锦便到得，因着在此之前迟妘已经去凤灵宫同皇后请过安该听的也都听了，所以湛诚锦只一个人来，随后依着规矩给迟妘敬了茶拜了师，没有什么皇子的架子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问话，有的是不同于这般年龄的沉着。
“诗书礼赋殿下几位师长想来都比我精通一些，所以自也不用我再费些无用功，有太尉大人在殿下的武艺不成问题，这兵书策略想来也是有所成，那治国之道殿下可通晓几分？”迟妘立在湛诚锦的身旁，声音不算大，却让湛诚锦稍有错愕的抬头看向了她。
“治国之道是为储君所学，我非储君不可僭越。”湛诚锦轻摇了摇头眼眸垂了下去。
“臣不过一介女官，殿下觉得臣敢僭越？”迟妘看出他心有落寞，想来是也是觉得自己父皇冷淡于他，但事实如何也只能他自己一步步去看明白。
听了这话湛诚锦心头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别样的情绪在心间流淌，说不清是什么，却感觉有些什么在土崩瓦解，迟妘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去斟了两盏茶，将一盏搁在了湛诚锦面前的长几上另一盏端在自己手中，随后问道，“常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殿下可知这水寓何舟又寓何？”
湛诚锦看着自己面前茶盏中轻微晃荡的茶水逐渐平息，终是开口答道，“民如水君如舟，君当以民为先以己为后，然国之兴在望也。”
迟妘点点头随后接着道，“如今大乾疆土大扩，殿下以为旧凌之民对新主可有惊惧？”
“父皇早已下旨善待凌民，不但免了两年赋税还让许将军率人抚民，如此为何还会惊惧？”
“许将军是直接领了旨带着抚民的银粮回凌波郡去的，可这免下赋税的旨意却是从兆京一个一个往下传达，殿下是觉得大乾的臣子都是忠心清廉之辈？”
这话就差没直接说有人从中作梗罔顾君命祸乱朝纲了，湛诚锦的神情也较之前严肃了许多，“师长觉得问题出在何处？”
其实他心里不是没有猜测，只是不敢承认而已亦或者说是不敢言明而已。迟妘却是无所顾忌的，“若无人倚靠他们又怎敢违抗君令，殿下这般遮掩可非明君之作为。”
湛诚锦被说的一顿，随后面上多了些不自然，见他如此迟妘也未步步紧逼，接着道，“如今的大乾看着虽是一片安宁实则有着不少的蛀虫，若不将这些蛀虫给消灭撑着大乾的天柱迟早会坍塌，圣上这些年已经为大乾耗费了太多的心力，能做的也仅有那么多了……”
一番话下来有太多值得令人深思之事，湛诚锦的眉头是皱的越来越紧，接着迟妘分析了些往年天灾人祸时明安帝竭尽心力挽救之事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一个时辰过去今日的课上完迟妘告辞时他才认认真真的行了个礼，迟妘也未再说些什么，毕竟这天选之人又怎会是那愚笨之辈。
出得殿门时便见何福已经在门口候着，想着来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方才里头的话他该是也听了些许，毕竟这是明安帝派来的人，迟妘可不觉得他会将今日听到的去告诉不该告诉的人，这清德殿四周怕是遍布着帝王眼线呢……
有着何福亲自送出宫自不会有人拦着，但在这宫外若是有人等着何福便是管不了了，那装饰精巧的马车上挂着太子府的引牌，旁边站着的亦是湛诚修的贴身侍从方随，见得迟妘从宫门处出来后先是同马车上的湛诚修说了句什么，随后便见其颔首往迟妘而来。
“迟女官，我家殿下请迟女官去说几句话。”方随并无不敬之意，但态度却强硬。
“殿下有请我自不敢不从。”迟妘也不惧什么，甚至连湛诚修要同她说些什么她都猜到了。
行至马车旁迟妘行了礼，马车小帘被撩开里头坐着的正是湛诚修，现下其面上正带着些随和，就像是恰巧碰见好友要说几句话一般。
“迟女官近日辛苦了，本殿小女被我夫妇二人惯的有些娇了，但本殿已经训斥过了，还望迟女官见谅。”
态度瞧着倒是诚恳，但拿自己女儿做靶子就有些令人不齿了。迟妘心下虽说着其口蜜腹剑面上却不显，也只诚恳的道，“郡主身份尊贵见多识广，质疑臣也是理所应当，臣不敢怪责。”
身份尊贵是在说湛如心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弱怕硬，见多识广是在说湛如心出身太子府却眼高于顶自骄自傲不懂礼尊，不敢怪责是因为已经有人替她教训过了。湛诚修将这话里的意思听的是明明白白，当下面上的笑又深了些许，“那就好，那不知迟女官给六弟讲了什么学？”
也是没见过谁探听消息能问的如此直白的，现在迟妘是有些琢磨不清湛诚修了，他知道自己地位不稳是真，知道明安帝对其有了戒备也是真，现在这般是想试探她又无心思投靠还是他的实力已经强大到不用再遮掩了？
“六殿下从学宫中太学监才是正途，臣学识浅薄比不上太学监的宫师大人们，无非就是给六殿下说些江湖之事开拓眼界罢了，不敢说自己教授了六殿下些什么。”
这话便是只随便听听就罢，湛诚修面上的笑不变，随后又关怀了几句便离去，迟妘行礼直到马车远去才直起身往自己府上的马车走去。
“妘主，太子在此等了有一炷香，难道就是为了说那么几句话？”祝召实在看不明白湛诚修目的何在。
“试探在先拉拢在后，他想知道我是不是接了什么密旨却又怕与我为敌处处示好，如今倒是两头都没讨得好处白费功夫。”迟妘淡淡然的回答。
换做她要么就不戳破自己去寻别的法子探消息，要么就全心全意让自己女儿好生同自己交好诚心诚意拉拢自己她指不定还会觉得他是有心的，这般两头做派用在她身上就实在是无用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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