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您没事吧？”
按摩师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刚才还一副大爷做派的美国人，现在脸色惨白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米勒没有理会她。
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一群愤怒的黄蜂在里面横冲直撞。
凯西局长那张总是带着点官僚式微笑的脸浮现在他眼前，还有那句轻描淡写的“干得不错，米勒，明天回来吧”。
回来？
回个屁！
审计团队……
没了。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GAO对藤井财团及其背后可能牵扯的事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彻底地、干净利落地结束了。
“空中解体？”
“太平洋上空……Fuck the pacific ocean！”
他猛地转过身，死死盯住那个不知所措的按摩师。
“该死的日本人！！！全是你们日本人搞的鬼！！！”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指控。
按摩师吓得一个哆嗦，连连摆手，用蹩脚的英语混合着日语解释：“先生……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米勒看着她惊恐的表情，混乱的思绪稍微拉回了一点。
他知道自己失态了。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股从心底涌起的恐惧和愤怒需要一个出口。
他颓然地坐回按摩床上，冰凉的皮革接触到他汗湿的后背，激起一阵寒颤。
浴衣皱巴巴地堆在一旁，散发着刚才香薰精油的味道，现在闻起来却让他一阵反胃。
电视里的新闻还在继续，专家们开始分析可能的失事原因，恶劣天气、机械故障、甚至……
恐怖袭击？
恐怖袭击？
谁会袭击一架载着美国政府审计人员的飞机？
目标如此明确，时间点如此精准……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东京，准备对藤井财团动手的前夜。
巧合？
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藤井凉介……
那个年轻得过分，却像毒蛇一样盘踞在东京的财阀。
是他干的？
他有这个能力吗？
在太平洋上空，让一架美国政府的专机“意外”解体？
这需要何等通天的手段和资源？
米勒不敢往下想。
如果真的是藤井凉介干的，那这个对手的能量，已经远远超出了CIA之前的评估。
这是赤裸裸的、针对美国政府的攻击！
这也不再是海外驻军腐败的问题，而是整个美国军方系统性的腐败！
一股寒意再次袭遍全身。
他，乔纳森·米勒，一个自诩精英的CIA特工，在东京待了这么久，自以为摸清了藤井财团的部分脉络，甚至还在为即将到来的“收网”而沾沾自喜。
现在看来，他就像个在海啸面前玩沙堡的傻子。
“水……能给我一杯水吗？”
米勒感到口干舌燥，喉咙发紧。
按摩师如蒙大赦，赶忙小跑着去倒水。
米勒看着电视屏幕上不断切换的画面，失事海域的地图，遇难者家属悲痛的采访片段……
他感到一种强烈的眩晕和无力感。
那些审计官，他甚至还看过其中几个人的资料，他们是各自领域的专家，是带着扳倒巨鳄的使命来的，却连对手的面都没见到，就葬身在了冰冷的海底。
按摩师端着一杯水，小心翼翼地递过来。
米勒接过来，手指有些颤抖，水洒了一些在手背上。
他一口气将水喝干，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稍微缓解了那股灼烧感，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
“谢谢。”
他低声说了一句，将杯子还给按摩师。
他需要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惊慌失措的时候。
审计团队没了，但他还在。
任务失败了？
不，只是变得更加凶险了…
他需要联系凯西，立刻！马上！
他颤抖着手翻找着自己的加密通讯器。手指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变得僵硬，好几次都差点把通讯器掉在地上。
找到通讯器，他几乎是凭借本能按下了紧急联络代码。
信号接通的等待音，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米勒的额头上渗出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歌舞伎町的靡靡之音似乎又从紧闭的门缝里钻了进来，与房间内电视新闻的播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心悸的背景音。
终于，通讯器那边传来了一个经过处理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米勒。”
“局…局长…”米勒的声音抖得厉害，“出…出事了…飞机…审计团队的飞机…”
他甚至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米勒能想象到凯西局长在那边骤然变化的脸色。
“我知道了。”凯西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压抑到极点的平静，但米勒能听出那平静之下隐藏的惊涛骇浪，“新闻我看到了。”
“是…是藤井干的吗？”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但可能性很大…非常大…”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
米勒感到一阵茫然。
“你继续留在东京。”凯西的指令斩钉截铁。
留在东京？
米勒的心沉了下去。
现在的东京，对他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
“可是，局长，我现在…”
“没有可是！米勒，这是命令！审计团队的牺牲不能白费！我们不能就这样认输！你必须留下来，像一颗钉子一样，给我钉在东京！给我盯死藤井凉介！”
就在这时，房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敲门声很响，很急。
米勒的动作瞬间僵住。
谁？
在这种时候，会是谁来找他？
按摩师也吓了一跳，茫然地看向米勒。
“警察？”她小声猜测。
米勒的心脏狂跳起来。
不，不会是警察。
警察不会用这种方式敲门。
难道是……
藤井财团的人？
他们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难道自己暴露了？
恐惧如同藤蔓，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那扇薄薄的木门，仿佛门后隐藏着择人而噬的凶兽。
敲门声停了，门外一片寂静。
但这寂静，比刚才的敲门声更让人感到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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