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三年秋末，太医院大殿。
天还未亮，各派太医已经陆续到场。今日要讨论的不仅是西洋药材的使用问题，更关系到整个医改的走向。
沈明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支持医改的新派太医多是年轻人，他们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前日六皇子的病案；保守派的老太医们则神情凝重，不时用警惕的目光扫向他这边。
"沈大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老院判赵真人，"昨夜辛苦了。六皇子的病情如何？"
"已经稳定下来。"沈明轩起身行礼，"多亏赵院判指点。"
赵真人摆摆手："你太客气了。倒是今天这个会......"他压低声音，"保守派已经准备了不少说辞，要强烈反对采用西洋药材。"
"我知道。"沈明轩神色平静，"不过，这正是一个机会。"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兵部的官员带着几个翻译官走了进来。这些翻译官手中捧着几份文书，正是葡萄牙国王关于药材贸易的国书副本。
"诸位请看。"兵部主事展开国书，"葡萄牙国王特意提到，为防止劣质药材流入大明，他们愿意派遣医药专家协助我们建立药材品质监管制度。"
"这是异国之制，如何能用于我大明？"一位老太医立即反对，"我中华医道源远流长，何须外人指手画脚？"
"李太医此言差矣。"沈明轩站起身，"医道贵在救人，只要对病人有益，我们就应该虚心学习。况且......"
他取出一叠记录："这是近年来各地报上来的假药案例。光是去年一年，就有三百余人因服用劣质药材丧命。若有了统一的品质标准，这些悲剧本可避免。"
"沈大人说得在理。"赵院判发言支持，"我们太医院的职责是救死扶伤，任何有助于此目的的方法，都值得借鉴。"
这时，一个中年太医站了出来："但西洋药性猛烈，与我国人体质不合。况且他们的医理完全不同，贸然采用恐怕危险。"
"正因为药性猛烈，才更需要严格管理。"沈明轩早有准备，"请看这个。"
他示意助手搬上来一个木箱。箱中陈列着各种伪劣药材样本，每个样本旁都附有详细的检验记录。
"这些都是我们在各地查获的假药。"沈明轩一边展示，一边解释，"有些是以次充好，有些则干脆以毒代药。最可怕的是，这些药材往往会被不法之徒混入正品中，让人难以识别。"
他特意指向其中一个样本："就拿这个'魔罗花'来说......"
此言一出，满堂俱惊。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前日六皇子中毒的来源。
"六皇子的病案正好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沈明轩趁机说道，"这种西洋毒物已经开始渗透入我们的药材市场。如果不建立严格的管理制度，后果不堪设想。"
"那依沈大人之见，该如何管理？"赵院判适时追问。
沈明轩早有准备，取出一份详细方案："第一，设立专门的药材检验司，负责所有进口药材的品质把控；第二，建立统一的药材标准，中西药材都要严格检验......"
"荒谬！"一位老太医突然拍案而起，"检验司？标准？这分明是要改变祖制！我太医院百年传承，岂能轻易更改？"
"是啊，这实在太过激进了。"其他保守派纷纷附和。
就在争论最激烈时，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内侍快步走入，在赵院判耳边低语几句。
赵院判的脸色顿时大变："诸位！太后娘娘身体忽感不适，命我们立即前往诊治。"
全堂哗然。太后的病，显然比讨论药材标准更重要。众人纷纷起身准备前往。
但沈明轩却注意到一个细节：方才发言最激烈的那位老太医，在听到太后病讯时，嘴角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等等。"他突然出声，"太后娘娘平日都是由哪位太医诊治？"
"自然是张太医。"赵院判说着，向那位方才激烈反对的老太医看去。
"那不知张太医可曾见过这个？"沈明轩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正是此前从六皇子体内提取的毒素样本。
张太医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正常："沈大人这是何意？"
"请张太医过目。"沈明轩将瓷瓶摆在案上，"这种毒物的气味，与太后娘娘前日赐给六皇子的安神汤，竟是如此相似。"
大殿中瞬间寂静。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句话的分量。
张太医的额头渗出冷汗："你...你这是污蔑！"
"不敢。"沈明轩神色平静，"只是我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每当朝中要讨论西药管理之事，总会有重要人物突然病倒。而这些病症，无一不与这种毒物有关。"
他环视四周："诸位想必也发现了，这种毒物最可怕之处，不在于致命，而在于让人逐渐依赖。一旦中毒，即便知道是毒，也会主动索求。"
"你是说......"赵院判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这时，殿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次是白衣堂的密信：那批可疑药材已被截获，领头的商人供认了一切。
"真相已经很明显了。"沈明轩从容地说，"有人想要控制药材来源，借此控制重要人物。而太医院的药材管理权，正是他们的目标。"
张太医终于崩溃："是他们威胁我的！我也是被逼无奈......"
赵院判立即下令："来人，请张太医暂时回避，等候调查。另外，立即准备解药，进宫为太后诊治。"
夜色中的太医院，灯火通明。
几位太医正在加紧研制解药，沈明轩则在核对新的药材管理条例。
"沈大人。"赵院判走来，"陛下已经批准了药材管理新制。以后......"
"以后的路还很长。"沈明轩望着窗外的月光，"这次不过是揭开了冰山一角。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济世堂内，思雨正在整理新获得的药材样本。她在月光下写下这样一段话：
"医者，不仅治病，更要医心。今日之变，让我明白了父亲为何如此执着于医改。这不仅关系到一个人的生死，更关系到天下苍生的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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