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成绩出来后，梁童郁闷了两天。
低徐望西六分。
这意味着她不得不低下头颅，按约定行事：“……请问这位优秀的第一名有什么愿望？”
看她垂头丧气，徐望西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单手撑着下巴，笑问：“不服气？”
“哪儿能呢！愿赌服输，请您吩咐。”
话的内容十分谄媚，但说得有气无力。
徐望西也不细究，像是早就考虑好了一样，直接说：“读完高中，和我一起出国吧。”
梁童怔愣，问：“跟你出国？不对……你要出国？”
徐望西说：“嗯，一起出国读书。”
梁童一时说不出话。
一是她还没完全接受这个消息，她一直以为他们会一起考京大。
二是她知道在听到这个愿望的瞬间，自己就有了答案——她没法丢下母亲一个人在国内，并且，她想去姐姐待过的大学。
半晌，她找出个不痛不痒的回答：“不是说好是小愿望吗？”
出于对彼此的了解，她知道徐望西能听懂这是一种拒绝。
徐望西罕见地没有因为被拒绝而表现出不悦，只说：“你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只安心学习，把你自己带上就好。这不算小愿望吗？”
梁童神态逐渐严肃起来：“不算，这是人生大事。”
徐望西问：“你的人生大事里没有我吗？”
“你又在偷换概念。”梁童立刻反抗，但还是回答了他：“我以为我们会一起读京大，小时候我们就是这么说的。”
虽然那时还很小，大人都当作玩笑话来听，但梁童记得。
徐望西口吻依旧平淡：“我们可以一起去比京大更好的学校。”
但梁童这次先急了：“我想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考上我梦想的学校，不需要旁人帮我安排，为我出一大笔钱。”
“我是旁人？”她的话踩到雷点，徐望西语气终于冷下来。
梁童说不过他，破罐子破摔：“跟你说不清。”
沉默开始在两人之间弥漫，梁童有些生气他总这样自作主张。
服务员很快将菜品端上，梁童丧失胃口，徐望西则垂目专注于手上的螃蟹。
瘦削修长的手指灵巧又优雅地拆解着蟹壳，像在剥一枚葡萄。袖子挽在手肘处，露出腕间的黑绳，剔透的翡翠珠子缀在上面，疑似与梁童脖子上挂着的那颗水滴出自同一块玉石。
他把剔出的蟹肉放在碟子中，用餐布擦过手，才把碟子换至梁童面前，温和地说：“吃饭吧。”
梁童便像颗被放了气的气球，怒气一下消散了。
但这不妨碍她下定决心，在这件事上，不论他怎么闹，她都不会迁就他。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徐望西这次不但主动示弱，还就此罢休，再没提过出国的事情。继续和她一起学习、观影、街头散步。与过往的每个夏天一样，共同消磨着漫长又悠闲的假期。
渐渐地，她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直到一天夜里，她收到谢熠从另一个半球发来的信息。
谢熠：【看。】
配图是一座小冰雕，与他送梁童的第一个雕塑是同款，唯一不同是女孩背上多了一对大翅膀。
梁童：【你刻的？好看，好厉害！】
谢熠：【以我学习能力，轻松触类旁通，小意思。】
这次期末考试，虽然暂未达成年级前二十的目标，但仅通过一个多月的用功，谢熠便从年级一百一十二成功跃进至第五十二，梁童觉得非常了不起。
她甚至想把赵阿姨对她说的那句“你考得好，我也很有成就感”抄来用。
梁童：【那边看起来很好玩。】
谢熠：【你没好奇过我雕刻的是谁吗？】
两人同时发出消息，谢熠很快回复：【还行吧，呆久了有些无聊。】
而梁童则陷入沉思，她握着手机，两根拇指的指甲相互交错划过，过了两分钟才回复：【还有原型吗？是谁？】
又接上另一个话题：【那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回轮到对面迟疑了，好几分钟后才发来：【可能回不去了。】
梁童：【什么意思？？】
发出去的下一秒，谢熠的语音电话就拨过来了。
“我姐要来这边读书，本来只是让我陪着来送送玩玩，结果来了后才告诉我，我也要在这边读高中。”
他好像正在户外走路，梁童能听到他轻微的喘息声和踩在雪上“嘎吱嘎吱”的声音。
梁童问：“那天在校长办公室不还说要让你们享受新的图书馆吗？怎么说走就走了。”
谢熠嘲讽地笑笑：“他就是这种人，不用听他嘴上说了什么。”
怎么突然间，都说要出国。
梁童叹气：“好可惜……还没有看你考进年级前二十。”
谢熠笑着问：“只可惜这个吗？我可是非常可惜不能和你继续当同学，听你给我讲题了。”
梁童听着他爽朗的笑声，嘴角不由也挂上了浅笑：“我说的话也包含这个意思啦。”
想了想，她又问：“所以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在那边生活，会开心吗？”
谢熠哑然失笑：“当然不开心，没人问过我的意见，毫不知情地被这样安排过来，甚至没来得及和你告别，怎么会开心。”
梁童听了又是一声叹息，一时不知要怎么安慰他。
谢熠察觉到她的沉默，便又说：“但在这边可以离老头远点，倒是自由些，而且这周边的几个城市艺术气息都挺浓的，说不定我还能重操旧业。”
梁童一听来了精神：“那可太好了！你如果放弃雕塑爱好，我都要死不瞑目！”
谢熠听了哈哈大笑，倒是把梁童笑得有点害羞了，她轻咳一声，稍微正经道：“因为你的作品真的很有灵气。如果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那过去就是值得的。至于这边的朋友们，等你放假回来了，还是可以见面的……你会回来的吧？”
谢熠说：“放心，每年都会回去给你送生日礼物的。万一日后我成名了，你手里的就是价值连城的系列作品。”
听着他干净清透的声音，梁童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双张扬恣意的眼睛和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那我等着当你的粉丝。”她笑意盈盈地接上话，随后语气又认真了些：“你一定要坚持，不管是爱好，还是学习。”
“嗯，国内时间也不早了，快睡吧。”他轻声应下，话中藏着缱绻的温柔，“晚安，小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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