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地方很暖和四季都是绿色的，24小时都能听到水声。”
“听起来是住在南方的乡村吧？”
洛轩好奇地接话。
“我父母也总说退休后想搬去南方的乡村生活。”
“不是南方。”
“哦？那是什么地方？”
洛轩继续追问。
李丞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贴近耳朵可以听到人说话的声音，也能听到争吵和水声四溅的声音，嘻嘻，不过你知道吗？通过管道传来的声音都特别浑浊。”
“管道？”
洛轩有些愣住了，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李丞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平静地接着说道：“听久了，能分辨出来，比如，有人每天晚上都会大声喊叫，虽然他们可能完全不知道我能听到，有时候，某个时间段里会听到很多声音混杂在一起，再加上机器运转的嗡嗡声，特别怪异。”
“不会是住在什么机房里吧？”
洛轩开了个玩笑。
谁知李丞俊抬起头，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那笑容却带着悲伤。
“我住的地方是医院，印象中，我从来没离开过那里……”
他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目光中透着一种陌生的疏离感。
“你生病了？”
洛轩忍不住问道。
“医生说这里不好。”
李丞俊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小时候，常有人告诉我‘不能跑’，但现在即使爬到山顶也没事了。”
他说完，抬起头，清澈的眼神仿佛一汪泉水。
他的皮肤白净得过分。
“是心脏不好吗？”
洛轩试探着问。
“可能是庸医吧，以前有个实习医生让我少唱歌，结果他自己天天唱歌。”
李丞俊笑了笑。
“他经常在厕所里哼哼，估计从没想到我能通过管道听到，有时夜里吵的我睡不着，真想让他闭嘴。”
说到这儿，他皱了皱鼻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又无奈的往事。
“医院既是我的家，也是我的游乐场，医生们就像叔叔阿姨，护士长更像宿管，每当我睡不着时，她总能像幽灵一样出现。”
李丞俊叽叽喳喳地说着，嘴唇已经冻得发紫。
他说，医院的儿童病房墙是绿色的，所以他觉得那里很绿；他说，24小时都能听到水声，是因为床边有根管道。
“照顾你的是谁？”
洛轩问道。
“是我的奶奶，她在儿童病房的做清洁工。”
“那她肯定很担心你突然不见了吧？”
“不会的。”
李丞俊垂下眼睛，声音变得低沉。
“什么意思？”
洛轩皱起眉。
“她打扫卫生时去世了，医生们在医院的殡仪馆为她举行了告别仪式，其实，从那之后我就没地方去了，医生们安慰我不要担心，但我还是感到很尴尬。”
李丞俊苦笑了一下。
“后来，我一睁眼就到了这里，这样反而更好吧？至少不用再看人眼色了。”
洛轩愣住了，这个聪明伶俐的少年，居然有这样一段故事。
“那天是你的生日吧？5月15日？”
“哥，你还记得啊？”
李丞俊笑得有些腼腆。
“奶奶去世的第二天是我的生日，再之后就是她的出殡，他们说要去火葬场，可我更希望她埋在地里，但他们说不行，程序啊、费用啊，一堆理由……”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洛轩却听出了言语中的苦涩。
“你的父母呢？”
“爸爸在我出生后没多久就失踪了，妈妈再婚后去了加拿大，好像还生了个弟弟，我从没见过他们。”
李丞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眼神却依旧透着淡淡的悲伤。
“其他亲戚呢？”
洛轩试探地继续问。
“奶奶的葬礼上有些亲戚出现过，但他们从不主动联系我。”
洛轩沉默片刻，没有回应。
“哥，关于爸爸的事，奶奶说他就像突然蒸发了一样，会不会爸爸也搭乘了死亡列车？”
李丞俊抬头问道，目光中带着一丝期望。
洛轩轻轻摇头。
“谁知道呢？”
“我总觉得爸爸一定上了死亡列车，奶奶的葬礼上，我听到一些亲戚提起，爸爸生前对死亡列车特别感兴趣，他一向热衷于火车，还收藏了许多模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频繁谈论死亡列车，然后就这样消失了。”
洛轩凝视着他，低声道：“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奶奶倒是受了很多苦，所以她总是不愿让我离她太远，也正因为如此，我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医院，对我来说，医院就是整个世界，不过，如果要说幸运的话，至少那里是大医院，还有一个大图书馆，任何好奇的事情都能在那找到答案。”
洛轩微微点头。
“医院的走廊里有电脑可以随便用，我原本病好后打算陪奶奶去旅行，没想到奶奶却先离开了，不，应该说是她先走了一步，而我随后赶上，也算是一起旅行了吧？不过这里真的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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