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时，课间那短短的十分钟，是多么宝贵，仿若指尖流沙，无论怎样用力攥紧，都匆匆消逝于指缝间。
学校的教室是一排红瓦白墙的矮房，质朴且敦实，教室外那截矮墙，便成了孩子们课余的“乐园”。
每至课间，暖阳慷慨倾洒，将金色光辉匀匀涂抹在矮墙之上，光晕里，尘埃似小精灵肆意飞舞。
孩子们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呼啦啦全涌到一起，三五成群，你推我搡，嬉笑打闹声响彻在校园的小小角落。
有的孩子踮着脚尖，努力将后背往墙上蹭，妄图汲取更多暖意；有的则两两相对，手臂交缠，较着劲比试谁的力气更大，小脸憋得通红，却还紧咬着牙关不松劲儿。
还有调皮鬼偷偷从旁突袭，挠人痒痒，引发一阵惊呼和逃窜，银铃般的笑声能震落墙缝里的细土。
在这群嬉笑玩闹的孩子里，七岁的蓝雁行显得格格不入。他身形瘦瘦小小，站在同龄人当中，仿佛一棵幼嫩的豆芽菜误闯进了一片茁壮的小白菜地，甚至不少女生都比他高出半个头去。
那身洗得微微泛白的衣衫套在他身上，松松垮垮，更衬得他单薄纤细。也正因如此，“矮豆芽”这绰号不胫而走，起初只是一两个孩子戏谑打趣地叫着，后来便在班级里传开了。
每次听到这刺耳的称呼，蓝雁行不过是微微抬眸，腼腆一笑，露出两颗缺了口的乳牙，眼神里没有恼意，只是藏着几分孩童特有的羞涩与无奈，仿佛早已习惯了这般别样的“注目礼”。
“矮豆芽，这个周末你有没有时间啊？”同班的小胖子像个圆滚滚的皮球，骨碌碌从人群里挤过来，肉嘟嘟的脸蛋因为跑动泛起红潮，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脑门儿上。他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亮晶晶的眼睛满是期待，直勾勾盯着蓝雁行。
蓝雁行挠挠头，小手揪着衣角，小声回应：“没有别的安排啊，在家写作业。”声音轻得仿若一阵微风，差点就被周遭的喧闹声淹没。
“我爸爸说要带我们去运河底下秋游，你去吗？”小胖子一下来了精神，挺直腰板，胸脯挺得高高的，那模样像极了炫耀宝藏的小海盗，眼睛里闪烁着按捺不住的兴奋光芒，双手在空中挥舞比划着，好似已经置身于那秋游之地，正欢快奔跑。
蓝雁行眼睛骤亮，恰似暗夜中被点亮的星子，满是憧憬，可转瞬又黯淡下去，嗫嚅道：“我想去，但是我得问问我爸爸。”语气里是孩子对家长权威的敬畏，还有一丝生怕被拒绝的忐忑。
“那行，你今晚回去问，明天告诉我。李猴儿也去呢。”小胖子拍拍蓝雁行的肩膀，那力道差点把瘦弱的他拍个踉跄。
说起李猴儿，那可是班里的“风云人物”，人如其名，个子高挑得像根细长竹竿，一阵轻风就能吹跑他。
但可别小瞧了他这瘦长条的身形，爬起树来那叫一个敏捷，活脱脱就是只山间野猴。校园里那几棵歪脖子老树，于他而言就是自家的游乐场，时常能看见他像个灵活的“树精灵”，三两下就蹿到高处，惊得树下同学又是惊呼又是羡慕，“李猴儿”这外号也被大家给传开了。
夜晚，昏黄台灯下，蓝雁行一笔一划认真书写作业，小小的身影被灯光拉得长长的，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他心思却不完全在作业上，时不时抬眼瞅瞅墙上的挂钟，盼着指针能走快些，爸爸能早点回家。
最后一个字一写完，他立刻收拾好书包，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像个忠诚的小卫士，眼睛直勾勾盯着巷子口，耳朵竖起，不放过一丝动静。
终于，爸爸的身影在夜色中出现，蓝雁行如脱缰小马，飞奔过去，一把抱住爸爸的腿，仰头眼巴巴望着：“爸爸，我同学说周末去运河底下秋游，我能去吗？”声音中满是渴求。
爸爸俯身摸摸他的头，笑着应允：“可以去，但是让姐姐和你一起去，这样我和你妈妈才放心。”
蓝雁行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脸上绽出灿烂笑容，那笑容里藏着对周末的无限期待，好似已经看到运河边的旖旎风光在向他招手。
第二天，校园里晨光微熹，蓝雁行瞅见小胖子正和几个同学在操场一角分享零食，赶忙小跑过去，胸脯微微起伏，喘着气道：“我爸爸同意了，但是想要我姐姐和我们一起去。”
小胖子正往嘴里塞着薯片，腮帮子鼓鼓囊囊像只贪吃的小仓鼠，听闻这话，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含糊不清地说：“没问题啊，多一人多热闹啊。”
周围同学也纷纷附和，叽叽喳喳讨论起秋游要带的零食和玩具，欢声笑语在操场上空盘旋。
自那之后，这秋游之事便像一颗甜蜜的糖果，在蓝雁行心间悄悄生了根。课堂上，老师讲的拼音生字、加减乘除，都变成了运河边随风摇曳的水草、低空飞过的水鸟；课间休息，他不再同往常那般默默坐在角落，而是拉着同学，眉飞色舞畅想秋游场景，眼睛里闪烁着炽热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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