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肖沐晨这几日将车送去保养，特意体验了几次苏城的早高峰。
金属闸机刚发出刺耳鸣叫，便不由自主地被身后人群推搡着向前。
七点四十五分的苏城地铁站，西装革履的白领们像沙丁鱼般挤在扶梯上，前排女士的柑橘香水混杂着韭菜盒子的古怪味道。
"借过！"穿校服的少年从腋下钻过，书包带勾住了他的公文包。
肖沐晨踉跄半步，皮鞋跟踩到了谁的帆布鞋，在道歉声中被裹挟着涌向出口。
此时晨雾还未散尽，地铁口歪七扭八的朝阳科技共享电动车，就像被蝗虫啃噬过的麦田。
漆成橙色的车身上结着露水，有几辆甚至倒插进绿化带的冬青丛里。
他突发奇想准备尝试一下，但指尖刚触到金属车架，身后突然冲出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扫码声和链条转动声几乎同时响起。
"对不住啊兄弟！"
那人像猎豹般蹿过，肖沐晨只来得及抓住被风掀起的衣角。
等他辗转抵达办公室时，衬衫后背已经洇出深色水痕。
36层的落地窗将整条闵江收进眼底，肖沐晨扯开领带结的瞬间，中央空调的冷风顺着锁骨钻进脊椎，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肖总，您的咖啡。"
秘书小心翼翼地将马克杯放在防泄密鼠标垫上，杯沿还沾着没擦净的奶渍。
肖沐晨转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在晨光里折射出诡异的蓝光：
朝阳科技Q1财报显示，浙省区域注册用户突破93万，单日骑行峰值达27万人次。
"这数据漂亮得有些过分了。"
他抿了口过甜的拿铁，糖粒在舌尖沙沙作响，突然想起上周在滨江商业区的见闻——
那些贴着"故障维修"的橙色电动车，车筐里积的雨水都能养金鱼了。
望远镜筒滚过掌心时还带着体温，江对岸露天仓库的铁皮棚顶在镜头里泛着冷光。
肖沐晨默数着排列成方阵的车辆，忽然瞥见几个穿荧光背心的工人正往车架贴新编号——
那里停放的车辆，绝不超过三千辆。
手机在掌心转了两圈，他最终拨通了技术部老徐的电话：
"帮我跑个数据模型，假设每辆电动车日均使用12次，维持当前财报数据需要多少投放量？"
听筒里传来熟悉的机械键盘敲击声，茶水间飘来现磨咖啡的香气，混着财务部新买的栀子花熏香，甜腻得让人头疼。
计算过程跳出屏幕的瞬间，肖沐晨猛地起身，椅轮在地毯上犁出深痕。
咖啡杯应声倾倒，褐色液体顺着胡桃木桌纹爬向那份《共享经济蓝皮书》，封面上微笑的企业家面孔正被慢慢侵蚀。
93万用户÷30天≈3.1万单日活跃。
假设每人每天骑行2次，需要6.2万次服务。按每车每天周转12次计算...
"至少需要5167辆。"
老徐的声音和计算结果同时抵达，"但工商备案显示他们在整个浙省只投放了8500辆。"
这个数字意味着每辆车每天要被使用7.3次，而根据肖沐晨连续三周的实地观察，早晚高峰外的车辆闲置率超过70%。
更诡异的是，上周末他在滨江商业区数过朝阳的停车点——
总计327个电子围栏，按每个点8辆车计算，满打满算不过2616辆。
"老徐，查查他们车辆编号。"
两小时后，加密文件传到了他的邮箱。
当看到"浙A-01734"这个编号在不同城市同时出现6次时，他终于确认了那个可怕的猜想——
朝阳科技在搞数字欺诈，他们好大的胆子！
"肖总，三号会议室，林女士到了。"
秘书敲门时，他正对着满墙的共享经济赛道分析图出神。
红蓝磁吸扣组成的资本脉络里，代表朝阳科技的红色圆钉已经吞噬了周边三个地级市。
圆桌对面坐着身穿香奈儿套装的林蔓，所执掌的梧桐资本刚给朝阳科技投了B轮。
其身上散发着苦橙与雪松的尾调，让他想起投行街那些永远亮着灯的办公室。
"肖总，听说您最近在盯着共享电动车？"她推过来杯冰美式，钻石腕表在投影仪光线下折射出冷芒：
"怎么，晨曦科技也准备入局？那我先报个名，做第一个投资机构。"
"你们上周跟投的1个亿，够买15万辆电动车了。"
肖沐晨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缓缓解开袖扣，把平板电脑转向对方，"但实际投放量不到一半。"
调出对比图，屏幕上顿时铺满密密麻麻的编号列表。
红色标记像癌细胞般在地图上扩散，杭城、宁城、兴城......六个城市闪烁着同一个幽灵编码。
林蔓的睫毛颤动两下，精心描绘的唇角却依然上扬：
"轻资产运营是朝阳的优势，他们采用动态调度......"
"动态造假吧？"
"一辆车同时在这么多地方出现，除非它会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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