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越的女声穿透寒冽空气，唐轩循声望去，廊下立着的女子眉眼朦胧似曾相识。"唐律师来了。快请进。二爷等你很久了。" 话音未落，檐角冰棱坠落的脆响惊破寂静。唐轩眉峰微挑，指腹拂过斑驳的门环，那扇朱漆剥落的脚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洞开。
院中积雪不知堆积了多少时日，蓬松的雪毯吞噬了所有脚印，唯有两道轮椅碾过的辙痕蜿蜒至正厅。黄永利倚在轮椅里，皑皑白雪映得他苍白的脸愈发阴森。铜制茶炉在楠木茶几上咕嘟作响，武夷岩茶的焦香裹着雪水气息扑面而来。
唐轩的目光扫过黄永利垂手侍立的阮琳琳，她身着朴素，但依旧是那么大方得体，只是曾经清亮的眸子蒙着层雾霭。
藤编座椅在火盆旁投下细密阴影，显然是为他专程备下的。炉中炭火突然爆开，飞溅的火星落在雪地上，瞬间熄灭。
唐轩足尖碾碎积雪，靴底沾着的冰晶在藤椅上刮出细微声响。他垂眸掸落肩头雪粒，动作漫不经心，却将周身寒意凝成无形锋芒。缓缓的坐下后，开始仔细观察这个末世后最大的对手。
右侧空荡荡的裤管垂在轮椅一侧，膝盖以下的残肢在寒风中微微颤抖。胸前那道狰狞的伤口，即便隔着破旧的棉袄，也能看出骇人的凹陷轮廓，随着他艰难的呼吸，如同一张永远无法闭合的血盆大口。左手仅存的三根手指死死抠住轮椅扶手，冻得发紫的断指处结着厚厚的冰碴，指节上凝结的血痂与白雪混杂，形成诡异的纹路。
那张被火焰灼烧得面目全非的脸庞，左眼凹陷成漆黑的空洞，右眼却如同淬了毒的冰棱，扫过唐轩面容时的眼光，仿佛能将这片冰雪世界再次冻结。
“黄.....二爷知道我今天要来。”
檐角冰凌折射的冷光掠过黄永利沟壑纵横的脸，他吃力的抬起胳膊，用还算完整的右手摩挲着茶盏，夜枭般的笑声刺破凝滞的空气。
"从欧阳说突然接到京都命令，今天就要赶赴南山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来。" 茶雾氤氲间，黄永利浑浊的瞳孔还是能依稀看到往日枭雄的风采。
唐轩修长的手指在空中交错相击，掌声清脆如裂冰，在寂静院落里荡开回响：“二爷还是那么神机妙算呐。” 话音未落，黄永利喉咙里已溢出一声阴鸷冷哼，枯槁的手指攥紧轮椅扶手，青筋如老树盘根凸起。
“这有什么难猜的？” 沙哑的嗓音裹着茶香飘来，茶盏被重重磕在小几只是，溅出的茶水在雪地上洇出深褐痕迹，“昨夜里刚和那他敲定，用油气田消息引你入南山送死。谁能想到，远在千里的京都今早突然公开了隐匿许久的信息，连转圜的空隙都不留 ——” 浑浊眼珠突然暴起血丝，“为什么，为什么连老天都帮着你？”
唐轩斜睨着黄永利，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笑意，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藤椅扶手，发出规律的声响。“那二爷不妨再猜猜。”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挑衅，抬头直直地盯着黄永利浑浊的独眼。
“你可以畅所欲言，今天我可以为你解开所有的疑惑。” 话音顿了顿，院中突然陷入一片死寂，唯有茶炉还在咕嘟作响 ，唐轩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放心，不会有任何人再来救你了。”
“不信？”唐轩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点向侍立在一旁的阮琳琳手里的卫星电话，冷笑中带着几分玩味："要不你还是先给欧阳指挥打个电话试试？" 黄永利喉头滚动，浑浊的眼珠斜睨着唐轩，又回头望向阮琳琳。女子垂眸上前，素手将电话轻轻搁在他颤抖的掌心。
电话重拨键按下的瞬间，刺耳的忙音刺破凝滞的空气。黄永利猛地攥紧电话，皮革包裹的指节泛白："你身上带了屏蔽信号的东西？" 他沙哑的质问裹挟着茶雾喷薄而出。唐轩却只是懒散地向后仰靠，雪水从衣摆滴落在藤椅上，晕开深色水痕："没那么麻烦。我要做，就切断欧阳对外所有的联系。"
黄永利凹陷的眼窝里腾起阴鸷，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抠住轮椅扶手："你是怎么做的？你在他身边动了手脚！" 话音未落，唐轩已经漫不经心地颔首，眼尾挑起的弧度似笑非笑："欧阳总指挥现在乘坐的改装指挥车，早就装上了特制的卫星信号屏蔽器 ——" 他故意拖长尾音，看着老对手骤然煞白的脸，"从发动引擎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断线的风筝。"
“你是怎么做到的？欧阳这个人一贯小心翼翼，怎么会让你在自己身边动了手脚？” 黄永利声音发颤，浑浊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唐轩倚着藤椅，指尖慢条斯理地划过椅把上的纹路，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当然是吴队长。”
“你策反了吴仁兴？” 黄永利瞳孔猛地收缩，喉咙里发出难以置信的嗤笑。在他认知里，吴仁兴与唐轩积怨已久，又受欧阳知遇之恩才平步青云，绝不可能倒戈。
“这很简单，” 唐轩屈指弹落袖口雪粒，漫不经心地说，“我只是让小林子带了句话给他 —— 是想死了也要遗臭万年？还是好好活着，说不定还能混个英雄当。”
黄永利僵坐在轮椅上，半晌才发出沙哑的干笑：“好手段，好手段。还是小瞧你唐轩律师了。” 他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阴鸷，“如果我猜的不错，老蔺书记，甚至远在南山躲避的岗村，都被你牵制住了吧？”
唐轩从容点头，火盆的光映得他眉眼锋利如刀：“原来是叫岗村啊.....二爷说的没错，李雪现在就在老令的家里，那里现在下达的每一个命令，都是我授意的。这个岗村嘛……” 他故意拖长尾音，“估计还得多活几天。不过至少今天，他不可能穿过层层暴雪冲回市里救你了。那边有 五个‘唐轩’跟他捉迷藏呢。”
话音刚落，他似想起什么，忽然轻笑出声：“啊，对了。那个日本女人现在也应该被李雪给制住了。” 唐轩指尖摩挲着杯沿，凝在睫毛上的霜花簌簌坠落，眼底泛起了凛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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