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长子之前都还好，生了之后，那妾室便进门了。”
“当时柳庆江还不是尚书，家里全靠那点俸禄撑着。”
“为了减少家用，那妾室便让我们母子三人干府里的杂活。”
“可怜我的一双儿女，寒冬腊月都要给那妾室和她的一双儿女洗衣做饭，动辄便是打骂。”
周婉君说完又哭了起来。
岳心兰看着母女二人的手，心里揪得不行，周婉君从小便是锦衣玉食，又是家中老幺，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
“如今我们重逢了，那便是天大的喜事，往后你们随我住在苏府，再也不回那狼窝子里去。”岳心兰耐心劝慰。
她是真心想帮这个挚友脱离苦海。
周婉君听后摇摇头，“府里有我大儿子从军营派回来的人，这样贸然离开，他知道了怕是会担心。”
岳心兰听后点点头，“也罢，是我欠考虑了。”
场面一时变得寂静，还是前来送糕点茶水的婆子打破了沉默。
“这是我那二女儿开的铺子里的糕点，味道很好，不是很腻，京城里的小姑娘都很喜欢，柒柒，你尝尝。”岳心兰慈爱的看着柳柒柒。
随后又看向周婉君，“婉君，你也试试。”
周婉君捏起一块小心翼翼放入口中。
微甜的口感让她陷入回忆，那时她还是府里唯一的女主人，每天糕点水果管够，可后来江春芬进府之后，她的院里再也没有爱吃的点心，有的只有粗面馒头。
有时还是放了好几天的剩饭剩菜，实在难以下咽，但为了活下去，却又不得不忍着恶心吃下去。
周婉君擦擦眼泪，这味道，她十几年没有尝过了。
“怎么样？”岳心兰问。
“好吃。”柳柒柒点点头，虽然很喜欢，但吃相还是十分优雅。
“喜欢等下给你带一些回去。”岳心兰笑着说。
周婉君却是吃了一块就不吃了，她有些歉疚。
“苏二小姐昨天受委屈了，心兰，可方便让我见一见她？我想给她道个歉。”周婉君眼神中带有祈求。
没想到岳心兰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丝不悦，“这事跟你没有关系，该道歉的是那个妾。”
当初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忍辱负重替一个妾来道歉？
“终究我是正室夫人，是我管束不当，才纵容江春芬和她女儿当街欺辱了二小姐。”周婉君深叹一口气。
“是不是那柳庆江逼你的？”岳心兰问。
周婉君听后眼神闪躲。
岳心兰见此皱起了眉头：“是不是？”
她不敢直视岳心兰。
“呵！”岳心兰冷笑一声，“看来我说得没错，舍不得那妾室受委屈，于是让你来低声下气道歉，真不是东西。”
“我也没办法，我要是不来替她们母女道歉，柳庆江就要把柒柒嫁给城东头吴家布庄的大儿子。”说到这里，周婉君又哭了起来。
“正妻？”岳心兰好像对吴家有点印象，“吴家生意做得很大，吴老爷和老夫人人品还是信得过，嫁去做正妻，也不会吃苦受罪。”
“是做正妻。”周婉君道：“但不是这个吴家，是小吴家，他家大儿子都四十多了，院里的妾室和通房数都数不过来，柒柒若是嫁过去，怕是……要被那群豺狼虎豹磋磨死。”
岳心兰当即便知道是另外一个吴家，同样是做布匹生意，但小吴家的名气明显没有另一个吴家大。
“柒柒不同意，他还能强娶不成？好歹是官小姐，谁有这个胆子？”
“就怕柳庆江这个不是人的，为了钱卖女儿，用些下作的手段逼柒柒就范。”周婉君知道柳庆江的人品，或许是一个好官，但从来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你放心，只管跟那人说我们家清雨已经消气了，反正他也不知道。”岳心兰信誓旦旦的保证，“你们是无辜的，清雨一向爱憎分明，就让她好好养伤吧！”
听了这话，周婉君才看了看女儿，随后点点头，“也罢。”
岳心兰心里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周婉君说。
周婉君也看出岳心兰的欲言又止，“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你我二人无需客气。”
岳心兰一脸为难：“如果让你和柳庆江和离，你可愿意？”
“和离？若是我跟他和离了，怕是会被世人戳脊梁骨。”周婉君不是没有这个想法，但她不敢，没有勇气踏出这一步。
“若是不和离，只能做案板上的鱼肉任那柳庆江和妾室宰割，想想你的儿女，难道你真想让柒柒嫁给那个四十多的老东西，然后过得像你一样吗？”
“往后你家大儿子立了功，有妾室从中作梗，婚事怕也是做不了主的，一味的容忍只会换来别人的变本加厉。”
“当今皇上仁慈，早已修改了成亲之后的律法，现在不是女子无后为无德的前朝，只要二人过得不顺心，也是可以提出和离的。”
“和离之后二人各自婚嫁，各不相干。”
苏怀安是刑部尚书，自然对这些十分熟悉，岳心兰虽说是内宅女子，但也懂得一些。
“当真？”周婉君还是带着些许疑虑。
“你我二人自小一起长大，跟亲姐妹一般，我会害你？”岳心兰又压低声音，“这些都是我家那口子教我的，他说我虽在后宅，也应当勤勉一些，不说学富五车，多懂一些道理也是好的。”
周婉君心生羡慕，柳庆江只会让她管好儿女，后来便是做不完的家务和苦活，十几年没碰过笔，她都快忘了握笔的姿势是什么样了。
“苏大人待你真好。”周婉君又羡慕又愧疚，“可惜未能与你一同出嫁，甚至我连你在京城都不知道，你如今有几个子女？”
岳心兰又将苏家的情况说了一遍，得知妻妾和睦，嫡庶和气，周婉君又免不了一阵羡慕，一时之间悔恨自己究竟嫁了个什么东西。
“孩子们可都已经婚配？”周婉君问。
“大儿子已经成婚，娶的是温家的小女儿，女儿也已经有了婚约，二女儿还未及笄，小儿子才十一岁。”说起孩子们，岳心兰脸上溢满幸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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