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轩来过几次,都没敲开门。他只是隔着门板放下些东西——新采的茶叶、疗伤的药膏,有时是一叠刚出炉的桂花糕,那是齐乐从前爱吃的。第二天再来时,东西总会消失,门板上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次,他刚转身,就听见门内传来一声震耳的咆哮,紧接着是茶杯碎裂的脆响,再之后,便只剩死一般的寂静。
春去秋来,一年时光悄无声息地溜走。
后院的那片土地上,始终没什么动静。齐乐却依旧每天浇水,雷打不动。他的头发留长了,用根木簪随意地挽在脑后,胡茬剃得干干净净,只是眼神里的空洞,却像后院的杂草般,越长越深。
这天傍晚,他像往常一样提着水桶去后院。刚走到墙角,脚步突然顿住。
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落在那片他浇了一年的土地上。泥土裂开道细小的缝隙,缝隙里,冒出了一点嫩绿的芽。芽尖顶着层薄薄的种皮,像个刚睡醒的孩子,怯生生地探出头来,在晚风中轻轻晃了晃。
齐乐手中的水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清水泼了一地,溅湿了他的裤脚。他怔怔地看着那点绿,眼眶突然毫无预兆地红了。
窗台上的九尾狐不知何时跟了出来,火红的尾巴轻轻扫过他的手背。天狗蹲在院墙上,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替他高兴。书页里的吼也探出半个脑袋,这次却没咆哮,只是静静地望着那株嫩芽。
晚风吹过后院,卷起几片落叶,落在他的脚边。远处的天际线被染成橘红色,像极了一年前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只是这一次,火灭了,有什么东西,却悄悄发芽了。齐乐伸出手,指尖悬在芽尖上方半寸处,迟迟不敢落下,仿佛怕一碰,这脆弱的生机就会像泡沫般碎掉。
梧桐芽冒头后的第五天,巷口的石板路被一场骤雨洗得发亮。雨丝斜斜地织着,打在茶店的木窗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谁在窗外絮絮低语。
齐乐正蹲在后院给嫩芽浇水,指尖刚触到湿润的泥土,就听见前院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这声音比上次许轩来时重了些,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急促,惊得墙头上打盹的天狗猛地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声,尾巴尖的毛根根倒竖。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动作慢悠悠的,像是在拖延什么。走到店门后时,敲门声已经连响了五下,节奏越来越密,像是在敲一面紧绷的鼓,震得门板都微微发颤。
“谁?”齐乐隔着门板问,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这几日他总在后院待得很晚,看着那点绿芽在月光下轻轻摇晃,叶片上的绒毛沾着露水,常常忘了时辰,直到晨露打湿衣襟才回屋歇息。
“是我。”许轩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比往日沉了几分,像浸了水的石头,“有点事问你,开门。”
齐乐顿了顿,还是拉开了门闩。铜制的门闩转动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这雨日里显得格外清晰。
许轩站在雨幕里,玄色道袍的下摆沾了些泥点,袖口还卷着,露出的手腕上沾着草屑,显然是急匆匆从郊外赶来的。他没像上次那样站在门口,而是径直走进店里,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柜台——《山海经》还摊在那里,书页被穿堂风得轻轻翻动,发出哗啦的声响。九尾狐的尾巴尖正从某一页探出来,毛茸茸的一团,见有人进来,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只留下书页微微颤动。
“这几天,你去过霓虹国?”许轩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目光落在齐乐那双沾着泥土的布鞋上。
齐乐关上门,转身走向柜台,给自己倒了杯凉茶。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苦涩的清香漫开来,他才缓缓摇头:“没有。”
“那你有没有……”许轩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让《山海经》里的神明去过那边?”
齐乐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杯沿的水珠顺着杯壁滑落,滴落在柜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像一滴凝固的血。他抬眼看向许轩,眼底那片沉寂了许久的湖面,终于泛起一丝涟漪,带着被惊扰的不悦:“你什么意思?”
“霓虹国的几条新生灵脉被毁了。”许轩的声音更沉了,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符纸,展开后,上面浮现出几道扭曲的黑气,“现场留下的灵力痕迹,和《山海经》里那些神明的气息一模一样。负责修复灵脉的阴阳师死了三个,都是被一击毙命,手法干净利落,带着山海兽独有的凶戾——饕餮的吞天之力,穷奇的破法之爪,都留下了印记。”
齐乐沉默地喝了口茶,目光落在《山海经》的封面上。那道曾与梧桐共鸣过的纹路,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像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疤。“他们不在我这。”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西王母去年从我手中带走了不少山海神明,饕餮、穷奇都在其中。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修为跌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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