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别给她夹菜了，她吃不了那么多。”
林云青适时阻拦道。
小星星碗里的菜都冒尖了，这些吃下去也就够了。
老陆不太满意：“吃太少了。”
陆长生嫌弃他爸不懂事，哪有跟喂猪一样喂小孩的？
“爸，小星星还小呢，你给她吃那么多，养猪啊？”
“臭小子！”
老陆骂了一句，又看了眼大孙女，小孩吃着东西，嘴巴鼓鼓的像小仓鼠一样，可爱极了。
倒是说不出孩子太瘦之类的话了。
之后老头收起手没再给孩子夹菜，改成眼含慈爱地盯着孩子吃。
好在小星星已经习惯吃饭的时候爸爸妈妈看她，她一点都不在意地专心吃着饭。
有时候对上爷爷的眼神，还朝着他笑呢。
老陆看着这个小孩，心里的喜欢简直要溢出来了。
小星星刚出生的时候，老陆还在生气陆长东不跟他说一声就跟林云青结婚。
当时他更希望陆长东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对象。
而林云青已经换回去亲生父母那里，她是农户之女，和陆长东自然是不相配的。
因此即使知道陆长东对林云青有好感，老陆还是建议他放弃。
谁知道就因为那句话，陆长东就连结婚都不跟他说一声。
消息传来的时候，已经是他们结婚几个月后了。
那时候林云青已经怀孕。
老陆只记得自己当时很生气，又有高凤兰在一边煽风点火，他对这个孩子是没有多少期待的。
后来日子越久，他就越想见见自己这个唯一的大孙女。
小星星五岁的时候，他们爷孙才第一见面。
老陆从那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没事就想到这个孙女。
小孩被她妈妈养得很好，脸上还有婴儿肥，爱笑爱闹。
又是个贴心懂事的，会甜甜地说想爷爷，会因为担心爷爷生病而掉眼泪。
老陆越是跟小星星相处，就越是爱她。
小星星长得跟陆长东很像，因为是女孩子，五官清秀，还有几分像他那个去世多年的原配江玉兰。
老陆的思绪飞远。
江玉兰这个名字，他也有许多年没有想起过了。
现在才发现，他不是忘记了，而是不敢想她。
只要想起她，就不可避免地想起在她弥留之际自己干的糊涂事。
尽管他们经常争论不休，性格也不合，但也曾经相爱过的啊。
随着年纪渐长，老陆越来越经常想起她。
就连她死前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当时他沉湎在高凤兰的温柔乡里，已经忘了自己的妻子还躺在医院里奄奄一息。
林云青不知道为什么老公公看着女儿，眼神越来越悲伤。
正想探究一二，就听老头说：“能在家待多久？过几天是你妈的生日......”
陆长生以为是在跟自己说话，立刻回答道：“爸你记错了，我妈的生日不在这时候。”
倒是林云青，瞬间明白他说的是哪个妈。
江玉兰——她素未谋面的婆婆。
她的忌日是八月十二号，每年他们一家都要遥远地祭拜她。
倒是她的生日，林云青和陆长东都不清楚。
陆长东曾经说过，在他记忆里，他妈妈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所以他也不知道妈妈的生日具体是哪一天。
老陆倒是记得，他说：“是十二月二十五号，西方的圣诞节。”
江玉兰生于民国，读过女校，在当时是个解放新思想的进步女学生。
老陆记得她的生日，也是她自己说的，
那时候她说跟圣诞节同一天，到时候他们俩可以一起过节。
只可惜他们相识的时候正在抗战时期，他只陪她过过一次生日。
后来渐渐地，就连江玉兰自己，都忘了要过生日了。
林云青算是明白老陆为什么看着女儿，眼睛露出那种神情了。
她并不觉得感动，如果她是江玉兰，只会觉得厌恶。
后世有句话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是他先负了江玉兰，在她走后也没有好好对待他们的孩子。
现在人老了，到时候想起她来了。
一边的陆长生也很尴尬。
谁知道老爹为什么突然提起大哥的妈妈。
他这个后妈生的儿子还是别说话了。
林云青不评价老陆这个人，只是在想，现在既然知道正经婆婆的生日，还是要给她过的。
这个传统上叫做过冥寿。
“那妈的冥寿，我来办吧。”
林云青说：“我待会还要打个电话跟长东说一声。”
“嗯，你办吧，我出钱。”
林云青没拒绝，老陆想出就出吧，不耽误她和陆长东买自己的那份。
至于陆长生，他小小声说：“那，那要我帮什么忙吗？”
林云青知道他身份尴尬，没有为难他：“不用，你要是有心到时候一起祭拜就好。”
都是一家人，陆长生自然不可能躲开。
虽然他没有见过大哥的妈妈，但也知道对方是个英雄，抗战时期参加了好几次重大战役的。
就连后来去世都是因为执行任务，为了救人才牺牲的。
抛开江玉兰是大哥妈妈的身份不说，她也是自己敬佩的烈士。
林云青见他明白事理，就没再说什么。
吃完饭，小星星拉着老陆出去玩，她就给陆长东打了个电话。
“到了就好，我过几天就过去。”
他现在过年是能放假的，到时候他们准备在京城过年，这是早就商量好的。
毕竟按照陆长东现在的晋升速度，早晚有一天，他是要调到京城的。
多回来几次，也是为了维系好人脉关系。
林云青又跟他说起婆婆冥寿的事。
话筒那边传来粗重的呼吸，林云青知道他的心情肯定不平静。
她安安静静地没有出声，给陆长东时间调整心情。
饶是如此，陆长东再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带上点沙哑。
咬牙切齿道：“冥寿要过，老头子要给钱你就收，我妈不可能原谅他，他想赎罪也得看看苦主还在不在。”
林云青叹口气：“我明白，我也是这个意思。”
老头该不会以为他记得江玉兰的生日，过几个冥寿，将来去了下面就有脸见她吧？
林云青和陆长东都只觉得好笑，老陆未免想得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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